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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拱手,肃然说道:“通州之危,在于两路被围,水路被断,只要打通水路,通州之危自解,”周延儒缓缓说道:“内阁和兵部已经严令天津巡抚路振飞整备水军,不惜一切,打通水路,路振飞有兵一万,天津又屯了大量的船只,就算解不了通州之围,救太子出城,还是可以的。”
如果是刚刚继位之时,首辅这样说话,崇祯帝是一定会相信的,但十六年的皇帝让他知道,臣子话真真假假,尤其是军事方面,谋划的再好,账面上的胜算再多,但最后却总是一败涂地,坏到不能再坏。究其原因,并非全是臣子欺骗,而是兵事糜烂,将不能用,府库里又没有钱粮,即便是诸葛武侯,令他率一群领不到粮饷的乌合之众,也是打不出胜仗的。
偏偏上下没有一人敢说实话,依然还想着糊弄,相互推卸责任。
所以,只靠天津兵和路振飞的船,就能解太子之危,崇祯帝是不信的。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冷冷听着。
周延儒继续道:“说了水路,再说陆路,如今建虏在通州立在两座大营,通州西南乃是建虏的主力,由黄太吉亲自统领,东北则是建虏的偏营,由其弟多铎率领。相比与黄太吉率领的主力,多铎偏营的人马,约在两万人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三万人,两支兵马虽然都在通州,咫尺距离,但因为有运河和通州城的阻隔,相互之间,只能通过浮桥相连,如果路振飞能毁了浮桥,截断运河,令建虏两边不能及时救援,我军再聚集足够多的人马,击溃多铎的偏营,解围通州,还是有可能的!”
听到此,崇祯帝眼中的急怒之色,稍微消去了一点,
“可除了多铎的偏营,眼下在京北还有一支建虏人马,那就是阿济格的两万人,不击退阿济格,缓解京北局势,我军就没有能力救援通州,因此要解通州之围,必得先击溃阿济格。”周延儒道。
崇祯帝点了一下头。
见皇帝好像是听进去了,周延儒精神抖擞,继续道:“内阁和兵部商议,可令宣大总督张国维,督帅宣大兵,加上昌平兵连同潘永图的三河兵,在昌平顺义寻觅战机,击退阿济格,先解了京北之危,再南下救援通州。”
崇祯帝虽然愤怒,但脑子却没有糊涂,他瞪着眼:“张国维,潘永图加上昌平兵,一共也不到两万,能击退两万建虏吗?”
周延儒跪下:“怕是不能,所以还需要从京师调兵。”
周延儒之后,群臣也都跪下了。
崇祯帝明白了,咬着牙:“怎么调?”
“精武营主将刘肇基和左柳营副将贺赞各领六千精武营和四千左柳营,再加上一千神机营,秘密出京,连同其他三路大军,一共三万余人,兵力压过阿济格,又出其不意,可有胜机!”周延儒道。
崇祯帝咬牙想了一下,问:“可行吗?”
“臣等议过了,可行。”周延儒小心回答:“张国维带兵素有谋略,当年在安庆时,就以六千官军击退了十万流贼的侵扰,到任宣大之后,又厉兵秣马,勤于操练,刘肇基周遇吉姜镶都是一时勇将,又有神机营相助,只要谋划得当,击退阿济格,还是极有可能的。”
周延儒说的很谨慎,并不敢打包票,不能怪他,这些年,大明吃的败仗太多了,即便有兵力优势,周延儒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胜。
崇祯帝看向冯元飚和蒋德璟,见两人没有异议,心知这个计划是殿中群臣的共识,或者说,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阿济格横亘在昌平,不但威胁昌平皇陵,而且挡住了宣大兵进京勤王的道路,只有击溃了阿济格,宣大兵才能入京。在大明九镇之中,宣府和大同两镇兵马的战力,仅次于辽东和蓟州,虽然松锦之战,两镇都元气大伤,宣府总兵杨国柱战死,大同总兵王朴因为首逃之罪,被朝廷斩首,麾下的兵马几乎丧尽,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底蕴在,若论在野外作战,京畿百里之内,大约只有这两只兵马了。
想到此。崇祯帝不由愤恨起吴甡了。
你吴甡收拢了两万人马,不想着救援通州,却听从太子的命令,率军南下,如果有你两万人,救援通州会这么难吗?如果太子出了什么意外,朕绝不会饶你!
见崇祯帝不语,周延儒以为皇帝是在担心京师的城防,于是急忙补充道:“现在城中有一万精武营,刘肇基带走五千,仍有五千,而善柳营和右柳营一兵未动,都在城中,加上上直二十卫,五城兵马司,八万义兵,京师兵马仍有十余万,但是有变,刘肇基随时都可以回援……”
“都带走!”
崇祯帝却忽然打断他的脸,红着眼:“一万精武营都让刘肇基带走,另,军中缺少骑兵,令龙骧左卫,龙骧右卫,一起随刘肇基出征。”
周延儒大惊:“陛下,那是您的亲卫……”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亲卫不亲卫?”崇祯帝再次打断他的话:“就这么定了,令他们立即出征!”
群臣相互一看,心说,皇上这一次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龙骧左卫龙骧右卫虽然兵马不多,加起来不过一千人,论战力,并没有多高,但龙骧卫职责是守卫皇城,为皇帝的近卫,将他们派出去,皇城立刻就空了。要知道,皇城原本是四卫,龙骧左卫龙骧右卫,武襄左卫武襄右卫,但武襄左卫已经变成了太子的卫队,龙骧卫再一出,就只剩下武襄右卫独守皇城了。
“陛下圣明~~”
蒋德璟已经激动的拜伏在地。
群臣也都拜伏,山呼圣明。
崇祯帝站在御台上,对“圣明”之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目望西北,难掩焦躁的说道:“告诉张国维,切莫让朕失望……”
声音里有期待,但更透出催促。
……
京师东便门。
大明君臣在为救援通州着急,领右佥都御史的袁继咸和兵杖局褚宪章,却在为如何将弹药火器送进通州而忧急,袁继咸奉命回京,一是将通州情况禀报陛下和朝廷,另一个就是筹备弹药和火器,运往通州,以备太子抗战。但想不到弹药火器好不容易装船,正要起行,通州却传来消息,说建虏不但包围了通州,而且还在通惠河上搭建浮桥,截断了河水,两边还有重兵把守,想要通过水路向通州运送物资,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袁继咸却不能放弃。他亲自到兵部请援,但兵部却没有办法给他援助,建虏封锁运河,重兵把守,不要说京师没有战船水师,就算是有,想要突破建虏的封锁,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通州距离京师不过四十里,建虏大军在围了通州之后,其搜集粮草的游骑部队,已经在京师十里之外出现,也就是说,京师已经处在战火的前沿,停泊在东便门外的船只,已经是不安全了,因此,兵部侍郎张凤翔婉转的建议袁继咸,应该将装船的火药火器先卸下来,以免被建虏得到消息,突袭东便门外的码头。
袁继咸当然知道船只不安全,但他却不能同意卸下,因为一旦卸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装上了。
身为内监,褚宪章倒没有多说什么,不过隐隐也是不同意。
张凤翔劝不了他们,只能叹。
离开兵部,袁继咸和褚宪章返回东便门码头,刚下了轿子,就看见一个青衫长须的中年人正负手站在码头上,黄昏落日下,河水白帆的掩映之中,显得颇为孤寂。
褚宪章眼睛一亮,对袁继咸说一声:“副宪,事情怕是有解了……”也不多解释,急急向码头上的那人走去,留下了一脸狐疑的袁继咸。
褚宪章虽然不是内廷三公那样的大太监,但掌着兵杖局,身份也颇为不一般,寻常官员见了他,都得低头,因此,码头上的青衫人不等褚宪章临近,就已经快步迎了上来,深深一辑:“褚公公。”
褚宪章急忙还礼,焦急道:“是有殿下的钧令吗?”
青衫人微笑点头。
此时,袁继咸终于是跟了上来,青衫人又向袁继咸深深一礼:“卑职萧汉俊见过副宪。”
袁继咸不认识萧汉俊,褚宪章在他身边小声说一句:“东宫幕僚。”他这才明白。
萧汉俊取出一个小纸卷,捧在手中,非常郑重的交给二人。
看完之后,褚宪章默默不语,袁继咸却是怀疑,他盯着萧汉俊:“殿下身在通州,这命令从何而来?”
“通州有信鸽,此乃殿下亲笔所写。”萧汉俊回。
袁继咸这才明白,随即问:“老夫离开通州时,殿下叮嘱我,说通州火药和火器都不足,要我立刻往京师调集起运,以备大战。现在怎么忽然又改变了心意,令我等暂时不动呢?”
萧汉俊拱手,恭敬回答:“此乃殿下的命令,卑职也不知。但卑职想,应该是和眼下的时局有关,现在建虏封锁了运河,冒然起运,不但不易成功,反而有可能会落入建虏之手。”
“没有火药和火器,通州如何守?”袁继咸攥着纸卷,红着眼。
“副宪勿忧,建虏刚围通州,城中火药和火器,暂时还不缺。”萧汉俊道。
袁继咸呆了一下,忽然参透了其中的关键,明白太子令他速速回京,并非是着急需要火器和火药,而是给他一个不能不回京的理由,同时也是保护他,以免他无故回京,到了御前被崇祯帝责怪……
明白这一点,袁继咸心中感动,随即轻轻一叹:“通州战事如何?殿下为何没有提?”
这个问题,萧汉俊没有办法回答他。
袁继咸转对褚宪章:“卸船吧。”说完,转身离去。
“副宪去哪?”褚宪章问。
“入宫,向陛下请罪……”袁继咸头也不回,只远远抛下一句。
……
通州。
建虏大军围着通州旧城西南角的城墙,已经是连续猛轰了三天,这三天里,每天都是三拨进攻,多尔衮和代善两人交替指挥,轮番上阵,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又是一次,城墙上覆盖的木板,是补了又碎,碎了又补,轰隆隆地不知道换了多少次了,而在箭矢弹雨来去之中,双方的伤亡逐渐在增多,原本的战线,也从西南角,扩散到了整个南城墙。
不过建虏始终没有展开大规模的攻城战,只是用大炮猛轰西南角,同时派出大批的弓箭手,向城头抛射火箭,一点一点的消磨城头的木板和防守兵力。
下午,建虏又一轮的攻击结束之后,朱慈烺登上了城楼。
在建虏的连续猛攻之下,保护城墙的厚木板已经出现了短缺,很多处的城砖不得不直接面对建虏的炮火。那些中型火炮也就罢了,但建虏三门重炮的威胁,实在是巨大,每一次砸中城墙,即便是站在内墙亭子里的朱慈烺,都能清楚感觉到整个城墙的颤抖和簌簌飞溅的碎石。
幸亏只有三门,幸亏不是威力更大的红夷巨炮,不然此时的西南角城墙,说不定已经轰塌了。
即便如此,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城墙会支撑不住。
为了对付这三门重炮,朱慈烺给李顺下了死命令,奈何第一次攻城被李顺击中之后,建虏学乖了不少,不但将三门重炮后撤了五十步,而且还在重炮周围,用泥土袋筑起了数道防护墙,如此一来,李顺手中唯一的那一门重炮,已经很难威胁到他们,勉强轰出去的炮弹,最多只能砸中防护墙。
这一来,城头明军就完全被动,建虏的三门重炮却可以肆意挥洒,轰隆隆连续猛炸,守城将士除了拼命的填补木板,再没有其他办法,而他们在填补木板之中,却又会遭到建虏中型火炮的猛轰和火箭的集射,枪林弹雨之中,不知道倒下了多少……
“殿下,建虏正在消磨我们的守城力量,臣以为,他们怕是很快就要发动总攻了!”参谋司李纪泽说。
朱慈烺站在一处,被建虏火炮削去了半个角的墙垛边,望着正在退去的建虏兵马,脸色无比凝重,李纪泽所说,他也已经想到了,而渐渐短缺的木板和变的残破的城墙,应该就是建虏连续猛攻,但却始终没有总攻的用意,一旦黄太吉判断,城墙轰塌就在眼前之时,那么,建虏大军就会发起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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