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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江又年没好气地白了谢南州一眼,杀人越货?

他还打家劫舍呢!

小舟行至一处,忽而停了下来,只见周围的荷花多了起来。

两人就像是误入了荷花的秘密基地,拨开层层面纱,此处藏满了娇羞的粉红精灵。

它们在肆意地绽放着,江又年只觉得整片天地都是荷花的清香,自己仿佛也成了它们中的一份子,也在随风摇摆。

“此刻当真是应得上那句‘误入藕花深处’了。”

说着,江又年甚至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去感受这片小天地里一切生灵的气息。

流水潺潺、荷叶翻滚、荷花轻颤、游鱼摆尾.......

“呲嚓!呲嚓!”

随着江又年思绪在宁静中沉寂,却忽然间感受到小舟轻晃。

而后紧随而来的就是身边的荷叶晃动,什么东西被折断的“呲嚓”声接连响起。

江又年睁眼看去,只见谢南州正稳稳地站在船尾,探着身子在荷叶间动作飞快地掰着什么。

紧接着谢南州的声音从荷叶间传来,“接着!”

江又年还没反应过来接着什么东西,就见两个东西呈抛物线从谢南州那处抛了出来。

眼见就要落水,江又年飞快地探身接住了那几个从天而降的‘快递’。

待到抱回身一看,竟然是几个碧绿的莲蓬!

那白嫩饱满的莲子一颗颗争着抢着从莲蓬里冒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人人都说莲子是苦的,可江又年看着那一颗颗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分明觉得它们清甜无比。

等等!

莲子?

有什么记忆在江又年的脑海里闪过,他记得上次来吃饭的时候。

他在湖边喂鱼,张叔和老高两个人蹲在湖边看池子里的泥土,说这池子适合种什么来着?

好像就是荷花!

然后张叔还跟他说什么莲子吃了有护心的功效。

所以?

这一池子的荷花?

是......是谢南州为他种的!

因为他心脏老是不舒服,所以是专门为他种的莲子。

莲蓬冰冰凉凉的,江又年只觉得手心的温度灼人。

那温度一直顺着指尖一路灼烧进了他的心里,心口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什么情愫在悄然变化。

江又年的视线一瞬不眨地盯着那个还在奋力探身去摘莲蓬的身影,鼻尖酸涩,眼前竟然不知不觉地模糊起来。

脑中闪过那晚谢南州裤子上的污泥,闪过次次在怨境中舍身救他的身影。

闪过习惯将他护在身后的那个背影,闪过把菌子省给他吃的那个夜晚。

闪过谢南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陪着你,生生世世”......

明明他们才认识不过一月之余,可是为什么,江又年总觉得,他们就像是认识了很多年。

谢南州对他太好,好得太过熟练,就像是天生就是要对他好的一样。

待到江又年眼前清明之时,小舟里已经堆了不少的莲蓬了。

而谢南州的动作还没有停,“够了,谢南州,不要了,别摘了。”

江又年坐在莲蓬堆里,感受着被爱意包裹的温暖。

声音染上了几分哽咽。

果然,原本钻在荷叶堆里的身影闻声一顿,灵活地探身回来了。

手上还抱着几个刚摘的莲蓬。

谢南州缓缓坐下,把怀里的几个莲蓬轻轻放下。

而后看向江又年红红的眼眶,“怎么了?”

就是这声“怎么了?”,彻底击碎了江又年心底的那扇门。

关在眼眶里的泪终于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谢南州的眼前。

不是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人问你“怎么了?”

江又年长这么大,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有人会问你“怎么了?”

谢南州对他的好,起初就像是常年营养不良的孩子忽然大补带来的不适应。

所以江又年宁愿相信谢南州的好是有目的的,也不相信他真的就只是在关心自己。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这么久了,事无巨细,谢南州全都以他为先,把他时时放在心上。

江又年不是感受不到,只是不相信,不敢信。

以前江又年被同学捉弄过,说大家关心他,送了他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的是暖身的果茶。

他信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然后他们哈哈大笑,说那个杯子里兑了粉笔灰。

喝了兑有粉笔灰的水,江又年不恶心,也没有拉肚子,但就是生病了。

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那种病让他再也不相信陌生人无缘无故的好。

让他再也没办法真正融入任何一个集体。

可是,在遇到谢南州以后,江又年总觉得自己的病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好了。

起初他在抗拒这种痊愈的过程,他害怕这病好了,让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疼。

可它就是好了,好到让江又年对谢南州彻底敞开了心扉。

江又年眼角的泪珠带着灼人的温度,灼伤了谢南州的眼。

谢南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这样眼眶红红地看着,看着江又年在他面前放肆地哭了一场。

看着江又年又哭又笑地讲述那些他藏在心底的秘密。

谢南州嘴角抿得紧紧的,手也越攥越紧。

心口有一阵酸涩,不痛不痒,却让人呼吸困难。

江又年从坐着讲,到躺着讲,谢南州刚开始只是坐着听。

后来开始摇动船桨,小舟在湖面上飘飘荡荡。

江又年仰面躺着,视线中晃过层层晃动的荷叶,伴着耳边潺潺的水声,渐起的小虫晚唱。

不一会儿,就这样闭着眼睛睡着了。

谢南州折了几片荷叶搭在江又年的肚子上、胸口,以防他着凉。

看着那睡着还皱着的眉头,谢南州抬手轻抚了几下,却抚不去那深深的印记。

“睡吧,咱们‘兴尽晚回舟’了。”

小舟原路返回,到了岸边谢南州先把小舟绑好,再把熟睡的江又年从荷叶和莲蓬中挖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将人扶起,离得近了,还依稀可见那脸上还残存着一些泪痕。

谢南州看着那泪痕,只觉得嗓子干涩,低声轻叹道,“小可怜,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而后一把将人往背上一送,轻松站起身,上岸,回家。

把江又年送回去之后,谢南州又折返回来,这次手上拿了个篮子。

把刚刚摘下来的莲蓬都装进了篮子里。

装到最后,终于又看到了那条包得严实的草鱼。

谢南州把鱼拿在手上颠了颠,满意地笑道,“能够哄他开心,算你今生的福报。”

却见那死得不能再死的鱼竟然诡异地在谢南州的手上动弹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