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又年和谢南州对视一眼,这个答案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想过这书是阿旭去村长那里偷的。
就是没想过会是湖娘送给他的。
“怎么送?跟鱼一样的送法?”
孔鹊表情怪异地看了眼江又年手里的那本书,保存得那么好,也不像是水里泡过的。
“她托梦告诉我放书的地方。”
阿旭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众人的认知盲点上。
托梦?
要不是因为大家先接受了黄泉这个设定,谁敢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死去的人真的会托梦呢!
不过,这一点江又年是信的,毕竟,湖娘不就给他托梦了吗?
“说清楚点儿。”
谢南州面上无异常,只是暗暗觉得恐怕湖娘真正想让他找的,不是这本书,而是其他的。
“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托梦,说要送我个礼物,东西就在我家。然后我跟着她的描述,找到了...”
“地窖!”
“地窖!”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接上了阿旭的话。
众人的视线看向并排坐在一起的江又年和谢南州,他们俩的脸上带着大家看不明白的复杂,严肃,又凄然。
“咦?你们怎么知道?!”
阿旭还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两个人惊叹,惊叹他们的睿智,什么都能猜到。
“什么地窖?”
除了江又年、谢南州和阿旭,其他人还不知道地窖事情。
江又年简单跟大家解释了一下地窖的事情。
孔鹊听完之后更加疑惑了,“阿旭家里的地窖为什么会放着湖娘的东西?”
“为什么?整天就知道问问问,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小谢哥哥,我们去地窖看看吧。”
看了眼总是迷迷糊糊的孔鹊,小悠傲娇地跟在谢南州的身边。
他虽然小,但是个十足的行动派,随了谢南州的性子,发现问题,就立马解决问题。
“我...我!”
孔鹊被气得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因为小悠说的确实是事实。
只不过被一个小屁孩儿给怼了,孔鹊还是气不过。
“没关系的,老板,提出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你已经很棒了。”
泰哥隆隆的声音在孔鹊头顶响起。
闻言孔鹊心里瞬间又晴朗起来,越看泰哥越满意,“泰哥,还是你有眼光。”
留了张叔在上面看着,其余人都跟着阿旭下到了地窖里。
现在才有了时间仔细看这间牢房。
四面都是土墙,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进来,一股窒息感不断地袭来。
江又年不适地揉了揉心口。
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定很绝望吧。
“书是我从床板下面拿出来的。”
阿旭就像是个指认现场的罪犯,指了指自己拿书的位置。
孔鹊和泰哥很有眼力见儿,马上上前,一人一边抬着,把床板掀开立在了墙边。
床板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铺得整整齐齐的干稻草。
谢南州走上前去,一只手撑在稻草上一寸一寸地摸索着。
从床头摸到床尾,又从床尾摸到床头,连连摸索了两遍。
众人都不说话,虽然不明白,但也没有打扰谢南州,只是安静地等着。
即便是才认识了几天的江又年都明白,谢南州这个人,不做无用功。
忽然间,谢南州的手停在了一个地方,而后又在那里来回摸了好几遍,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似是确认无疑,谢南州眼神忽然坚定,动作干脆利落,转变前掌的方向,直直往下。
竟从厚厚的稻草垫里扯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来。
江又年眼睛瞪得溜圆,再一次见识到了谢南州的本事。
那本子封面还是皮质的,但也不可避免的霉迹斑斑。
地窖确实潮湿,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江又年就闻到了。
小悠惊讶地上前几步,心里由衷地赞叹,不愧是他的老大,一出手,妥妥的。
阿旭震惊地看着这一伙人的行动。
这不是他家吗?
他们怎么比自己还熟悉?
这地窖自己也刚知道不久,亏得湖娘托梦才得了一本书。
他们怎么一来就找到了这么隐秘的东西?
只是他不明白,湖娘真正要他找的,不是那本书,而是其他的。
拿到东西后,大家飞快地出了令人窒息的地窖。
村子里海拔比山下高了不少,虽是秋天,但也冷了起来。
众人围坐在地炉旁,火上架着烧得黢黑的水壶。
热气蒸腾着往上窜去,你追我赶,而后在空气中消散。
谢南州用帕子仔细地把本子封面上的霉迹擦得干干净净。
而后转手把本子递到江又年的手上,“你来念。”
小悠蹲在谢南州的脚边,一把将手里玩儿得好好的小木棍丢进了火里,瞬间就被燃烧殆尽。
“好。”
江又年接过本子,心里已经做了十分郑重地准备。
现有的条件让众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只是还不能确定。
翻开皮质封面,笔记本的第一页写着一串清秀的字迹。
“莫村支教日记”
右下角署名:黄鹂 江城大学英语系
短短的几个字,就是湖娘的身份。
她来莫村就是为了支教,却被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这个身份结合这个环境让大家产生了不妙的预测。
孔鹊伤感地抱着泰哥的胳膊,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湖娘很可怕,但是要经历怎样的悲惨遭遇才会变成怨灵呢?
众人屏息凝神,听着江又年从封面开始念。
日记写道:
7月10日 天气晴
今天,是我来到莫村的第一天。
我被暂时安排住在村长家里,这里风景很好,门口有个很漂亮的湖,水不深,但是清澈见底。
我跟着村里的人下湖去捉了鱼,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第一篇日记念完,江又年沉默了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
短短的一篇日记,明明都是美好、平淡的文字。
但是就像是一层淡淡的愁,像烟,像雾一样薄,又像塑料袋一样。
密不透风地,套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少女日记里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大家那么厌恶的鱼,竟然曾经是她真切的快乐源泉。
那个他们怕得不敢靠近的湖,原来,曾经是那么美好。
现在,却成了禁锢她的牢笼。
江又年翻了一页,继续念:
7月11日 天气晴
今天村长带我去了刚修好不久的村小,我跟同学们第一次见面。
上课的孩子不多,大大小小的,年龄跨度很大。
课程难度和进度要兼顾到每一个孩子,这对我是一个挑战。
7月12日 天气晴
今天上课很顺利,新的知识点所有同学都过关了。
有个娃娃缠着我,非要跟我姓。
我答应她了。
她叫黄英,声音像鸟儿一样动听。
日记念到这儿,关于黄英跟谁姓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跟江又年和谢南州推测的一样。
但是,让人悲哀的是。
她亲自取名的女孩儿,那个笑声如鸟儿般清脆的女孩儿。
却被一个腐朽的村庄将她残忍地踩进烂泥。
之后的十几篇日记跟前面的差不多,都是在记录黄鹂支教的生活。
最后一篇的时间是8月9日:
8月9日 天气阴
明天,我就要离开莫村了。
孩子们很舍不得我,村民也挽留我。
我也很舍不得他们。
黄英到宿舍来找我,恳求我留下来继续做她的老师。
虽然她还小,但是我没有用漂亮话来骗她。
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跟我使小性子哭闹一番。
但是她不哭不闹,还开心地邀请我晚上去她家里吃猪脚。
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