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南州的威胁之下,江又年安分下来,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江又年就和谢南州出门了。
避免人太多带来的压迫感,还是决定就他们两个去。
阿旭的家坐落在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屋子后面就是连绵的山。
由于人烟渐少,后山的植被渐渐有了侵略的野心,小小的村子,竟看上去随时都有被后山的密林吞并的趋势。
“谢南州,你觉不觉得,这村子周围的山和树都长得怪怪的。
江又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环绕在村子周围的山川绿植竟像是呈环抱之势,将整个村子包围在其中。
带给人的不是一种安全感,而是一种被禁锢的窒息感。
谢南州对江又年的敏感,颇为赞赏地挑了挑眉,“嗯,这个村子确实有古怪,咱们早些解决早些离开。”
江又年和谢南州一路问到阿旭家里去。
到的时候,阿旭正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见到找上门来的两人,江又年觉得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
反而一副恭候已久的模样。
只是面对他手里的那本书,颇显紧张。
“在看什么?”谢南州信步上前。
阿旭慌慌张张地把书合上,“没什么,随便看看。”
“哦?是吗?”
在村子里拖得太久了,进程太慢,谢南州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倾身一把将阿旭身后的书抢了过来,转手将东西递到了江又年的手上。
“你!你们干什么!把东西还给我,别给我弄坏了!”
阿旭要伸手去夺书,却被谢南州一手挡住,一步步往前逼近,把他推进了家里。
虽然长得高,但阿旭到底还是年纪不大,被谢南州冷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剧烈反抗。
江又年在看到这本书的封面时眸子一亮,这跟村长家里供奉的是一套书。
只是这本书被保存得很好,除了有些泛黄,没有什么别的损坏。
不出江又年所料,确实是一本大学英语教材,不过,是好多年前的版本了。
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做满了笔记,可见这本书的主人学习有多刻苦。
主人?名字!
江又年忽然间想起自己漏掉的重要信息。
快速倒回去翻到了内页,却发现原本习惯性写名字的那一页竟然被撕了。
只余下半页堪堪夹在书缝间,连那半页都是被拼接粘在一起的。
江又年遗憾地把书递给谢南州。
谢南州随意翻了几页,而后看向巴巴望着的阿旭。
“这书是谁的?”
“我自己的。”
阿旭被谢南州控制着坐在那里动弹不得,憋屈地把脑袋歪向一旁。
“你的?村长说你只在他的手里念了小学,哪里来的大学课本?”
江又年刚刚仔细看过了,那本书是大二的英语课本。
而这个村里,一个大学生都没有。
毕竟众人在村里待了两天,多少打听了一些事情。
这个村子里,现在只有几个人了。
除了阿旭,没有年轻人。
要么是村长这种老人,要么就是傻姐那样的疯疯傻傻的女人。
大家看见好几家都有那样的女人。
中年男人就只有阿旭的两个叔伯了。
村民说村子里能走的都走了,他们都是走不掉的人。
大家都说阿旭的母亲受不了这里的苦日子,生下他就跑了。
阿旭,是被村民合力供养的。
“我!你们以为我不想上学吗?我也想啊,谁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个村子里?”
阿旭说着竟然委屈得红了眼睛。
毕竟江又年等人也不明白,为什么阿旭一个板板正正的大小伙子不好好上学,也不工作。
竟然就读了个小学就困守在这个村子里不出去了。
难道这背后另有隐情?
“你刚才说关?谁把你关在这里的?”
谢南州注意到阿旭嘴里愤怒的“关”字。
“现在还守在村子里的人都是出不去的人,能走的都走了!”
好似被气昏了头,阿旭竟然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也不再挣扎了。
又是这句话,能走的都走了。
江又年好像忽然间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当时只道是老人家常说的放不下生根的地方,才说自己走不了。
看来,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你说清楚,什么叫走不了?走了的又是走哪里去了?”
阿旭颓废地坐在石凳上,那如山的肩膀塌了下去。
“村子被无形的屏障围起来了,就像是画了个圈,我们只能在这里面生活。”
难怪,难怪刚才江又年觉得村子周围的植被长势都很奇怪。
原来,竟是那中间还有道无形的屏障。
可是,村长不是说去帮他们联系救援了吗?
“你们进来了,也出不去了。”
阿旭看了眼跟自己差不多大的江又年和谢南州,隐隐觉得有些悲哀,又有些高兴。
听到这话,谢南州也不慌不乱。
索性懒得站着,拉着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江又年就坐到了屋子里的上位。
“那你说说,走了的人,去哪儿了?”
阿旭反而像个受审的犯人,委屈巴巴地坐在角落。
反正这些人也走不掉了,阿旭想着也不妨多说几句。
“我们这个村子,很邪乎,凡是经过村子周围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无缘无故地停下来。”
见谢南州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阿旭接着往下讲,毕竟好久没人听他讲这么多话了。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连村子也出不去了。想离开,只有一种方式。”
说到这里,阿旭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二人,忽然转移话题。
“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能待在村子里,没有玩伴,总是一个人。”
“我最喜欢和胖婶家里的大黄狗玩,可是它没我活得久,在我十岁那年就死了。”
阿旭越讲越投入,渐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从村子的阿猫讲到阿狗,村东的小花讲到村西的茅厕。
话题是越跑越偏,江又年连忙打断阿旭絮絮叨叨的话。
“停,你刚刚说离开村子的唯一方式是什么?”
难得有人听阿旭讲那么多话,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反正你们也出不去。”
谢南州嗤笑着“切”了声,觉得阿旭的信誓旦旦真是异想天开。
一个小小的怨境,竟妄图留下他?
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有这种可能。
阿旭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江又年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漏了。
“你刚刚说你一直是一个人玩儿?那傻姐呢?她不跟你一起玩儿吗?”
江又年想起傻姐看到阿旭时的那种兴奋,不是一个傻子能装出来的。
“她?她是大人,怎么可能跟我一个孩子玩儿呢?”
阿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似作假。
“可是她看到你好像很高兴。”
江又年不信,不信傻姐看到阿旭的喜悦是假的。
“也许,她看的不是我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傻子。”
此话一出,屋子里霎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阿旭嘴角的笑在无限地放大。
好似某种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