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胡同四合院,王建军家。
屋里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满了家常菜肴。
虽然王建军嘴上说要简朴,但今天这桌上还是又摆满了一桌好菜。
必不可少的红烧肉,酸菜鱼,还有虾仁饺子,只是做得比之前更朴素了些。
此外还有清炒菠菜、醋溜土豆丝、葱花炒鸡蛋和一盆冒着热气的鲫鱼汤。
都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碗,分量很足。
见人齐了,王老爷子也招呼着开饭。
众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商议着王爱佳和何武的婚事。
一旁的几个小家伙也竖着耳朵听。
菲菲嘴里塞满红烧肉,含糊不清地说:
“二叔,我娘说,结婚要穿红衣裳!小姑姑为什么不穿?”
饭桌上顿时一静。
王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
“现在提倡新事新办,你小姑姑是干部,要带头响应号召。”
王皓东在一旁大声地接话:
“学校老师说,要艰苦朴素……”
他左右看了看,再看看身旁的父母,见他们点头鼓励,才继续说道:
“不能...不能铺张浪费!”
“东东说得对。”
王建军给几个孩子各夹了块肉:
“快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靖雯晃着两条小腿,突然冒出一句:
“我也有红裙子!
像年画上的娃娃那样!”
何母听到这话,突然红了眼眶,悄悄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王母见状,赶紧岔开话题:
“亲家尝尝这个红烧肉,这个可是我家建军的独门配方。”
王父举起酒杯:
“来,亲家,何武,走一个。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的声音洪亮,看似豪爽,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知道了。
家里唯一的未成婚的小女儿也有了归宿,马上就要成为别人家人了。
想到这,王父心中也不免有些酸涩。
何父满是感激地举起酒杯,何武也是激动异常,只有王爱佳又遭到了几个小家伙的嘲弄。
“是,是,以后一家人……”
他仰头一饮而尽,呛得直咳嗽。
何母连忙帮他拍拍后背,也免不得抱怨一两句,喝不了逞什么能,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王建国说起厂里的趣事,王爱国也讲起出任务时的一些见闻。
三个小姑娘吃饱了,也不去院子里疯玩,就坐在凳子上听着大人聊天。
何武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的王爱佳。
每当两人的目光相遇,他就赶紧低下头,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王建军看在眼里,笑着给何武倒了杯酒:“来,咱俩也走一个。”
何武连忙举杯。
夜深了,院子里只剩下蟋蟀的鸣叫和偶尔的树叶沙沙声。
小靖雯趴在王建军宽厚的背上睡得香甜,手里还攥着半块没舍得吃完的芝麻糖。
何父何母今天也累了,何武也准备回去,何母突然塞给王爱佳一个小布包:
“我这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这还是何武他奶奶留给我的,你留着……”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
王爱佳刚要推辞,何母就按住她的手:
“不值钱的玩意儿,留给你讨个吉利。”
见何母态度坚决,王母也朝她点了点头,王爱佳这才将东西收下。
月光下,王爱佳打开一看,是枚小小的银锁片,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上面隐约可见“长命百岁”四个字。
何武告别何父何母,望了王爱佳一眼就跟着王建军走出了院子。
王建国他们也刚走不久。
来到外面车旁,王建军从怀里掏出张纸:“别的话不多说。”
“这是爱佳的出生证明和工作证明。你明天就去开介绍信,越快越好。”
何武重重点头,突然从内兜掏出个小红本:“我也都准备好了。
这是单位开的证明,还有分房申请表。”
王建军拍拍他的肩膀:
“既然你有了准备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不过,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爱佳。”
何武一听这话差点就赌咒发誓:
“王……”
王建军上车发动汽车:
“行了,怎么说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看你以后的实际行动。
你别以为你成了我妹夫我就不会跟你动手,天太晚了,赶紧上车吧!”
渐渐远去,聂文君抱着小靖雯站在院门口,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车灯。
聂文君紧了紧小靖雯的小棉袄,轻声对一旁的王爱佳说:
“何武是个好孩子。
你们结婚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
要是有什么心里话,或者想我们了,你都可以回来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嗯。”
王爱佳心中温暖,重重点点头:
“我知道了,嫂子。”
聂文君怀中的小靖雯突然看向王爱佳:
“小姑姑,你和何武叔叔结婚了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王爱佳上前,轻轻捏了捏小侄女的脸蛋:
“怎么会呢?小姑姑只是搬去铁路局的家属院住,离这儿也不远啊。”
她从兜里掏出个子弹壳做的小哨子:“
你看,何叔叔说了,以后你想坐火车玩,随时可以来。”
小靖雯接过哨子,眼睛亮了起来:
“那我能带着菲菲,瑶瑶和小太阳一起去吗?”
她怀里抱着的橘猫玩偶在夜色和屋里的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当然可以。”
王爱佳笑着站起身,帮小侄女拢了拢散开的围巾:
“到时候让你坐火车头,拉汽笛。”
小家伙仿佛想到了自己当时的样子,眼中满是憧憬:
“嘻,好啊!”
聂文君望着小姑子年轻的脸庞,想起自己刚嫁到王家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王爱佳才十多岁的一个半大丫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小靖雯都快要四岁,连她都要嫁人了。
想到这,聂文君不由把怀中的小靖雯抱紧了点。
小靖雯心有所感,伸出一只小手放在聂文君的脸上:
“妈妈?”
聂文君回神对她笑了笑:
“回屋吧,外头凉。”
三人转身往院里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经过院子,看到何父何母那个房间已经熄灯,王爱佳在廊下站定,突然说:
“嫂子,明天我想带何叔何婶去百货大楼转转。
何武给了些布票,想给二老做身新衣裳。”
聂文君会意地点头:
“正好,我认识个老裁缝,手艺特别好。”
她怀中的小靖雯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子弹壳哨子。
夜更深了,四合院里只剩下秋虫的鸣叫。
王爱佳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这个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每一处角落都那么熟悉。
窗台上的搪瓷缸里插着几支月季花,那是小靖雯昨天从院子里采来送给她的。
以后,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但正如嫂子说的,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