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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6章 两行清泪

大骇!楚禾抽出紧卡脚腕之上的镰刀,在嗡鸣声到达之际滚身向前。

急声朝着堤后大呼。

“咚!”

一根粗木从天而降,恰巧砸在大坝边缘。呼吸间,墙块脱落大半,涌动的水流紧跟撞来。

声响宛如山崩地裂,随着闷响和咔嚓,身体一轻,人滚趴在地。

江水剧烈抖动,如同水碗晃洒。水流成布,漫过江堤,在高墙之上凭空搭起了一座水桥。

楚禾全力撑地往前爬,水浪掀起的巨风已经先行横扫而来。

以自己当下状态,拍飞轻而易举。

“姐!姐!你在哪儿!”

手嵌入地表,准备咬牙承受这一击时,黑暗中,尖利嗓音混入涛声。

“你……踩着我手了……”

脚疼,手也疼,楚禾干哑着嗓子抽手。

“姐?在这呢!快帮忙!”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不上其他,陶雅雯欣喜若狂,忙伸手扯住人。

“快跑……”

楚禾抬手,将人往远处推。

自己一人还可能存活,若是加上陶雅雯几人,怕是得一同交代在这儿。

又一声咔嚓,大股水流翻涌而出,和头顶的水瀑一唱一和,势必要将人绞杀其中。

突然天旋地转,楚禾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再次睁眼,好似在他人肩头。

颠簸,被大力甩着,连滚带爬往前跑。

“轰!”

该来的总会来。浊浪遮天盖地,比夜色更浓,照头砸下。

霎时间,整个人被掀飞数尺。

滚动之际,轻飘飘的身体又好似被人压住,连口鼻也被一片泥掌捂住。

窒息感没有来临,预想中的随流飘荡也没有发生。

尝试着睁眼,却是陶雅雯那张黑乎乎的,面目扭曲的大脸。

“这……咳咳咳……”

咬牙撑过拍过脊背的激流,陶雅雯正要小声抱怨,可张嘴都是泥。

“水流好像……咳咳咳……小了,快离开!”

忙从两个女娃子身上爬起,忍着阵阵头晕恶心,陆宽起身查看。

“阿禾姑娘!阿禾……”

三人相互搀扶着回返,严重破损的江堤后还有人急需救援。

可就在此时,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从下游传来。

“咳咳……阿禾姑娘……你们在哪儿?”

胡月红一边吐着水,一边在满是石块的水流中摸索前行,旁边都是手拉手一同前来的妇人。

无视汹涌的江水,拍落再爬起 。呛着水,手挽手,在水中拦出一道人墙,脚下细细筛着。

尽管牙齿被石头敲落,鼻青脸肿,脚骨脊椎狠狠撞上杂物。

毫无畏惧,只急声寻觅。

而许勤勤背上背着刚刚从水中捞起的卫灵。

“是我娘!我听见我娘的声音了!在这儿呢!”

撩开泥污结块的头发,陶雅雯从水中爬起。一边挥手回应,同时也不忘将楚禾从水中薅起。

“我听到声音了!你们继续搜寻,小芬,你和我去接人!”

隐约间听到人声,胡月红带着高芬忙循声找了过去。

见面,确定人没事,不禁喜极而泣。

一把将楚禾托到背上,也不管自家男人和儿子,磕磕绊绊在石头堆中往回走。

“你们……怎么来了?”

楚禾着实没有力气了,异能耗尽,大惊大惧,连走路怕是快成问题。

“哪能万事都让姑娘上啊,你阿奶都安顿好了,就是船舱太小,不得不舍弃掉了几辆马车和板车。”

感觉到背上之人的虚弱,胡月红掩饰住慌乱,可还是哭着嗓子笑着回应。

身后的打捞和救援热烈,不时传来惊喜呼叫。

胡月红脚步未停,只将楚禾放到安全地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不多时,一个个汉子由女人们背着追了上来。无一例外,水里的几人都被水流拍晕了过去。

好在人都还在。

“决口越来越大了,趁着还未完全塌毁,咱们得赶紧过江!”

陆宽背着高星赶上,在人影前站定,声音低沉。

堤坝从中塌陷,决口越来越大,墙体也千疮百孔。

情况依旧危急,堤坝岌岌可危,倾倒只是一瞬之间。

“事不宜迟,快!宽子!?”

胡月红点头,重新将陷入昏迷的楚禾背起。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噗通声。

看去,却是陆宽连同高星一同栽倒在江水中。

又一阵慌乱,再平静下来已是一炷香后。

水流涛涛,石块咚咚,一行人蹚水疾行。

*

“公子……水流……猛地涨高了……”

戴顺颤着嗓子,绊着腿从岸边跑来。

好不容易重新笼络住了人心,可这才过了多久,水面果真突然上涨。

“公子……木头都用完了,能拆的都拆了……”

又一人慌乱跑来,带来的却同样不是好消息。

“流民生乱,怕是难以压制……”

山头高处,涂松宁迎风而立。

身姿稳如巍巍泰山,双目明亮,声音清朗。居高俯视,生死存亡,神情却悠然自在。

在属下和流民恐慌难抑之时,男人薄唇轻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该他们赴汤蹈火的时候了。”

“公……公子……?”

眼前之人好似换了一个人,连服侍已久的戴顺都觉陌生和惊恐。

不明白自家公子何意,可心头不住浮出一种念头。

“你想得没错。古有瓠子堵口,也有白骨作桩。那今日本官也学一学前辈,人肉为墙,以命填壑也未尝不可。”

语气淡然,仿佛不是谈论生死,清贵闲雅如同品茗赏月。

“公子?”

“死尸更要收集,莫要浪费。”

戴顺惊慌失色,抬头。

可男人说笑着,又一道命令下达。

“是……”

不敢再与涂松宁直视,戴顺硬着头皮应下,面无人色地失魂退下。

“你……你们要干什么?放我们离开!啊!”

“救命啊……”

“嗬……你……们……”

并未有多大乱子,流民死伤无数,尚存的不过尽是些染病苟活之人。

连挣扎也只是小打小闹,力气早已在没日没夜劳累换粥中消磨殆尽。

竭力逃命,不过只是换了一处卧尸之地,况且也不能久安。

下一刻,同其他惨死的流民一般。丢入水中,沉入江底,然后慢慢堆积冒出,整齐码上江坝。

挤挤压压,严严实实,的确比枯枝乱石更顶用。

几日的饱食安日,不过是昙花一现。

犹如猪笼草瓶口的香蜜。

眼神扫过惊慌逃窜的流民,以及挥舞大刀的手下,涂松宁眼神晦暗不明。

可最终,唯有一声叹息。

以及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