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员见张辽用了一招“顺水推舟”,急忙撤招,想要回拳再攻。
冷不丁看到张辽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顿时暗道不妙。
张辽哪里会给他机会,电光火石之间又跨前一步。
双掌自下而上,猛的一托,“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冲口而出。
宗员魁梧的身躯应声而起,被张辽稳稳托起,一个转身,又轻轻放下,大帐门前再无阻拦。
“好!”四下里喝彩声轰然响起。
张辽不卑不亢,朝宗员一拱手,说道:“老将军承让,末将失礼了!”
宗员神色难明,看了看张辽,又看了看吕逸,叹道:“后生可畏,好自为之,不要自误!”说完眼观鼻,鼻观心,再不理他们几人。
他的话让吕逸三人听得莫名其妙,字里行间分明既有欣赏,有很惋惜。
讲道理宗员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没头没脑说这么一句,更何况亲自拦在帐外,分明也是要给个下马威的意思。
问题是,除了刘备,自己压根没有得罪过这里任何一个人啊...连见都没有见过,简直匪夷所思。
至于刘备,他心中顿时多了几分警惕,毕竟卢植是他的老师,这人又惯会巧舌如簧,鼓动人心,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比他原来想的要复杂的多,也难应付的多。
想到这里,吕逸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稍稍平复心情,掀帘而入。
时至傍晚,天色昏暗,大帐中却烛火通明。
现在已经快到夏天,但大帐里却肃杀异常,他们一掀帘子,蓦地一股冷风吹过,反而感觉比外头还要阴冷一些,像是寒冬。
大帐中陈设极为简单,正中是一个简陋的沙堆,算是推衍战情的沙盘,后面就是帅案,挂着一张羊皮硝制的舆图,南边放着一张简陋的床架,被褥看上去黑乎乎的,只是收拾的整齐。
一员须发花白的老将,正襟危坐,跪坐在一张草席上,正全神贯注的凝视着面前的沙堆,刘备跪坐在他身侧侍候,神色小心翼翼,又一本正经。
不用想也知道老将就是北中郎将卢植。他们进来大帐,卢植眼皮子都没抬一抬。
刘备却不断偷眼看着吕逸,嘴上不说,心里极为震惊。
宗员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嫉恶如仇。
他辛辛苦苦挑拨的宗员要给吕逸一个下马威,却没想到不到半刻时间,吕逸轻轻松松就进来了,连个水花都没有激起来,心里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只是现在当着卢植的面,他不敢多嘴,卢植慧眼如炬,自己那点小心思哪里敢露出半点。
“既有军情,还不速禀?”卢植头也不抬,冷冷的声音传来。
带着一种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口吻,听上去拒人千里的感觉扑面而来。
吕逸神色一凛,赶紧躬身抱拳,说道:“九原胡骑校尉吕逸,见过卢中郎将!”
“老夫没兴趣知道你是谁,只说什么军情便是!”卢植还是头也不抬,声音又冷了三分。
刘备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微微侧头看着吕逸,像是挑衅...
“是!”吕逸无奈,说道:“末将探得张角带着两万黄巾军,兵临博陵城,此刻博陵危矣。”
见卢植恍若未闻,毫不动容,吕逸又道:“博陵若失,则冀州、幽州皆悬于一线,若是张角趁机攻打,恐怕北境一线生灵涂炭,内忧外患,如何能...”
他话还没说完,卢植豁然抬头,目光冰冷而幽森,“住口!”
吕逸一怔,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惹得卢植勃然大怒,马媛和张辽却已经面带愠色。
“黄口竖子,在这里危言耸听,真当老夫军法不严吗?”卢植喝道。
吕逸忍不住眉头一挑,心中怒气像野火燎原一般开始蔓延。
自己不辞辛苦,日夜赶路前来报信,进了大营,纵然被百般刁难却也始终守礼遵义,未曾有一点不敬。
却想不到连卢植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自己禀报了敌军主将动向这样的军情,竟然核实都没有核实,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这已经不是欺人太甚了,简直是黑白不分!
吕逸现在不仅仅是气愤,更多的却是失望。
马家英雄辈出,马续自不必说,马融也是当世经学大师,更抗击胡虏多年,无论是匈奴、鲜卑、羌胡,至今仍传颂他的威名。
想不到卢植身为他的弟子,竟如此不堪,这里面恐怕也少不得刘备的功劳。
身为北线主将,居然识人不明,轻重不分,怎么能让吕逸不心寒,刘宏昏聩,没想到卢植也是这样,大汉难道已经烂到骨子里了吗?
但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吕逸只能强忍心中怒火,平静却郑重的说道:“启禀将军,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将军若是不信,自可派人核实,只是救城如救火,还请将军以战事为重!”
“好一个战事为重!”卢植眼中厉芒闪过,说道:“果然好一张利嘴,老夫身在前线,尚不知张角动向,你区区一个胡骑校尉,又身在关外九原,如何知道?”
“末将并非从九原来,而是从博陵来!”吕逸严重殊无惧色,坦然面对卢植慑人的目光,“末将所属,已与黑山贼鏖战多日,不敢欺瞒!”
卢植见他神情一片肃穆,眼中似有无尽哀伤,顿时心中一动。
却听刘备突然说道:“你既是边军,却未奉调令擅入中原,所为何来?”
吕逸冷哼一声,对着刘备,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末将何去何从,自有分校,还用不着跟你这区区主簿禀报!”
卢植不知道他们二人过往,只听吕逸这一句很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刘备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难得插嘴,虽有些反常,问的问题却很在理,顿时心中又多了几分愠怒。
“在下虽是主簿,却也忠君爱国,不似尔等虽有尺寸之功,却甘心情愿投靠阉狗,卖身求荣!”刘备冷哼一声,在卢植面前挺胸抬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果然他这一句话,顿时把卢植的怒火完全激起,老将军气的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喝道:“你这点军情还是留着跟你的阉竖主子说吧,但今天你无令擅动的罪,既被老夫知道,却饶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