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得很快。
许恩棠还没毕业,身边开始陆续有人结婚了。
她第一次收到婚礼的邀请是高二高三时坐她前面的薛昂。他和她还有林佳羽一直有联系。
今天结婚的是谈霁礼的师兄邢彦。
谈霁礼去当伴郎。
通常伴郎是要帮新郎挡挡酒的,防止新郎被灌得太厉害。
谈霁礼属于空有一张脸,但没什么用的伴郎。
好在还有另外三个,不然他和邢彦谁帮谁挡酒还不一定。
许恩棠临近毕业,最近很忙。
她白天有事,就晚上去参加了婚宴。
谈霁礼的座位就在她旁边,不过他当伴郎挺忙的,大部分时间不在。
邢彦的婚礼很圆满。
结束后,许恩棠留下来等谈霁礼,正好和夏凝打了个电话。
夏凝本科毕业后去了麻省理工,继续学的计算机科学,才回国没多久。
她现在留在A大做科研。
聊了几句后,许恩棠问起她的感情生活。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夏凝说有个麻省理工的校友在追她。
夏凝在电话里说:“已经被我拒绝啦。”
许恩棠问:“怎么了?我看照片长得还挺好的。”
夏凝说:“他没什么问题,主要是我自己不想谈。”
之前许恩棠和她聊过,她可能是受父母影响,对婚姻和感情没什么期待。
许恩棠尊重她的想法,觉得她现在这样也很好。
只要她开心,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打完电话没多久,谈霁礼来了。
他今天穿了身伴郎统一的西服,胸口别着朵花。
“结束了?”许恩棠站起来问。
谈霁礼:“嗯。”
许恩棠看了看他,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对,眼睛水光潋滟的,让他的眼神有些看不清。
这时候,送完亲戚的邢彦走过来,“你小子没事吧?”
谈霁礼懒懒散散地抬了下手,“没事。”
许恩棠问:“怎么了?”
邢彦抱歉地说:“他喝了点酒。”
许恩棠看向谈霁礼,问:“你喝酒了?”
邢彦:“是我一个表哥喝多了,非要跟他喝,我本来拦着的,正好跟人说话,一转头他已经喝了。应该……没多少,就一小杯……或者两小杯白的。”
他说得有些心虚。
这时,谈霁礼自己说:“没多少。”
邢彦说:“看起来还行。”
许恩棠:“……”
可是她发现他的语调明显比平时慢了点。
垂在身侧的手被牵住。
谈霁礼对上她的眼睛,说:“回家,棠棠同学。”
许恩棠:“……”
怎么叫起她“棠棠同学”了。
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这么叫她的。
谈霁礼又拽拽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动了动指尖,对邢彦说:“不用送。”
“……”
什么时候要送你了。
邢彦对许恩棠说:“喝多了吧?”
谈霁礼幽幽地说:“没有。”
许恩棠:“应该没事,师兄,我们走了。新婚快乐。”
某人拽里拽气:“新婚快乐。”
许恩棠和谈霁礼一起离开。
进到电梯,她打量着谈霁礼。
他面朝电梯门,眼睑微微耷拉着,表情看起来很正常,走路也挺稳的,就是脸有些红。
“二漂亮?”她试探地喊他。
“嗯……”
好乖。
他平时可不会这么乖地答应。
但鉴于他也不是没装醉过,许恩棠又试探。
“谈霁礼小朋友?”
隔了一两秒,谈霁礼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认真又无辜地问:“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
许恩棠没忍住,嘴角上扬。
真的喝醉了,语调都带小尾巴了。
电梯门打开,谈霁礼收回目光,拉着她走出去。
来到他们车前,他自觉地上了副驾。
许恩棠绕到主驾那边上车,看见他正低着头在扣安全带。
发顶冲着她这边,黑色的短发很密,看起来毛茸茸的,让她很想揉一把。
她刚想伸手,这人扣好安全带,抬起了头。
许恩棠只好作罢。
把车开出地库后,她问:“你怎么喝那么多啊?”
他平时都不喝酒的,谁都灌不动他。
这么多年也就大一那次喝醉过。
谈霁礼喝醉了是有问必答的那种。
他慢吞吞地回答:“邢彦结婚了。”
许恩棠:“……他结婚你为什么要喝多啊?舍不得他?”
谈霁礼转过头看向她,直直地看了她几秒,不理解地问:“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不舍得他?”
之后他没再说话,低着头,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许恩棠等红灯的时候看了他几眼,以为他睡着了。
结果车一到北望壹号停下来,他就解开安全带下车。
进门后,他径直往书房走。
这人不会喝醉了还想着工作吧?
许恩棠不放心地跟过去,看见他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在抽屉里慢慢地翻找着什么。
第一个抽屉找完,找第二个。
许恩棠好奇地问:“你找什么?”
话音落下,她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丝绒面的。
谈霁礼打开盒子,里面是枚钻戒。
看到盒子,许恩棠大概猜到是什么了,但真的看见还是愣住一下。
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终于找到戒指的谈少爷抬起头,乖乖回答说:“毕业的时候。”
她还没毕业,那就是他毕业的时候。
都好几年前了。
许恩棠很惊讶,问:“那你为什么没给我?”
“因为那时候你还太小了,还要读书。”谈霁礼的声音黏糊糊的。
许恩棠的视线落在那枚钻戒上,心里很软。
“棠棠同学。”谈霁礼喊她。
许恩棠视线上移,对上他的眼睛。
他是坐着的,而她倚在桌边,他仰着头。
他的眼睛很亮,因为喝醉了,像有水波,映着她的样子。
他表情很认真,眼神不太清晰,每一个字都拖着尾调:“你可以跟我结婚吗?”
语气像玩过家家的小朋友问结不结婚一样。
许恩棠:“……”
他这算求婚吗?
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见她没有说话,谈霁礼幽幽地问:“你不想跟我结婚吗?”
语速缓慢。
他又更加幽怨:“那你想嫁给谁。”
“……”
许恩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好笑地说:“嫁给你。”
嫁给你嫁给你。
谈霁礼隔了一两秒才冲她一笑。
“哦。”
某人喝多了也没忘记要把戒指戴到许恩棠的手上。
他握住许恩棠的手,要把戒指戴上去。
但是试了两次,都没戴准,戒指蹭着许恩棠手指的边缘滑过去。
谈霁礼抬起头,无辜的语调里带着点委屈:“不是都答应了吗?为什么不让我戴。”
许恩棠:“……”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谈霁礼,你这样好可爱啊。”
谈少爷一点笑不出来,很哀怨。
许恩棠没忍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短发。
某人顶着张很拽很不开心的脸,还配合地把脑袋凑了过来。
许恩棠多揉了两下,收回手,然后主动把指尖送进戒圈内。
“戴吧。”
谈霁礼终于顺利地帮她把戒指戴上。
之后,一直到睡觉,许恩棠不知道听了多少声“老婆”了,每一声都拖着小尾巴。
睡觉前,某人又凑上来。
许恩棠说:“睡觉了,谈霁礼。”
谈霁礼“哦”了一声,靠近她的耳边,“晚安,老婆。”
……
翌日,许恩棠早早起来写论文。
到快中午的时候,谈霁礼起来了。
许恩棠听到动静就没什么心思写下去了,上下划着文档。
洗了个澡后,谈霁礼带着一身水汽来找她。
许恩棠挡住手上的戒指,试探问:“你醒了?”
谈霁礼“嗯”了一声,走过来手按上她的后脑,揉了揉她垂顺的头发,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下,问:“几点起来的?”
许恩棠抬起头看他,回答说:“八点多。”
注意到她的视线,谈霁礼问:“看我做什么?”
看来这人真不记得了。
怎么能连求婚都不记得。
许恩棠:“你昨晚喝了多少酒啊?”
涉及酒量问题,谈少爷的眉梢轻轻抬了抬,有些回避。
正好这时候手机响了。
他拿着手机说:“没多少。我接个电话。”
说完他就走了。
谈霁礼的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打完就到吃饭的点了。
今天中午他们在家吃,是周姨安排的阿姨来做饭。
许恩棠放下电脑,走过来坐下。
谈霁礼宿醉过后没什么胃口,整个人懒洋洋的,一只手支着脑袋。
看见她来,他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
随后他顿了顿,又朝她看过去,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懒散的样子也收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被定住。
“……”
“……”
一阵寂静过后,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是……哪来的?”
许恩棠本想照实说的,话到嘴边又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逗逗他,“前几天买的。”
“……”
谈霁礼放下筷子起身去书房。
应该是去确认了。
但他一去就去了十来分钟。
在许恩棠以为他不准备吃饭的时候,他回来了。
许恩棠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还是平时那副样子。
谈霁礼坐下后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问:“我有没有说这戒指是什么时候买的?”
许恩棠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坦然,想移开视线。
但想想断片的又不是她。
于是她更坦然地看回去,点点头说:“你说了,你毕业的时候。”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秒。
谈霁礼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哦”了一声,说:“棠棠同学,所以你昨晚答应嫁给我了?”
“……”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许恩棠否认:“没有。”
谈霁礼覆上她搭在桌子上的手,拨弄了一下戒指。
这是物证。
“戒指都戴了,你不能反悔了。”
**
经历许多磕磕绊绊,许恩棠这一届终于要毕业了。
大家恨不得抱头痛哭。
毕业典礼这天,陆老爷子和谈老爷子都来了。
陆老太太这两年腿脚不如以前,出复园的次数减少很多。
谈霁礼当然也来了,一直在被谈老爷子指挥着给他们拍照。
谈霁礼和老爷子的两年之约早已到期。
阈境智能做得有模有样,这两年一举一动都受着业界关注,动不动就上科技板块的头条。
老爷子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愿赌服输,随便他了。
能在这个行业布局也很好。
不过,再厉害的老板这会儿也得当拍照工具,受老爷子指挥。
谈老爷子:“没好呢,你再走近些给我们拍几张。”
“别把眨眼拍进去,多拍点。”
“表情不好要告诉我们。”
“记得把医学院那几个字拍进去。”
……
谈霁礼一边任劳任怨,一边说:“我毕业的时候也不见您来。”
谈老爷子很嫌弃他:“你跟棠棠能一样吗?你这混账毕不了业都跟我们没关系。”
谈霁礼:“我毕不了业您可能最高兴。”
老爷子轻哼。
许恩棠听得想笑。
又拍了几张,谈霁礼把手机交还回去,“这都拍了一百多张了,该轮到我了吧?”
谈老爷子接过手机,说:“行吧,我们先看看,这一百多张要是拍得不好,你还得给我们重拍。”
谈霁礼走到许恩棠身边。
许恩棠今天穿了红黑的博士毕业服,垂布是白色,帽子上垂下的红色流苏随着她看向谈霁礼,轻轻晃动。
谈老爷子把手机给陆老爷子,说:“你们陆爷爷拍照比我好,让他给你们拍。”
陆老爷子一点也不谦虚,还让他往旁边让让。
陆老爷子举起手机,看着镜头里的两人,心中有一丝感慨。
“准备了。”
许恩棠看向镜头。
陆老爷子拍了一张后,又说:“我跟你们多拍两张。”
许恩棠点点头。
陆老爷子拍了几张后,看向她身边,说:“棠棠,你往旁边看看。”
许恩棠疑惑地转过头,看见谈霁礼手中拿着戒指。
今天的太阳很好,戒指在自然的阳光下反射着极其耀眼的光,但不如他眼睛里的那一片。
微风拂动,吹过草木,和许恩棠的发丝。
谈霁礼认真地说:“上次的太随意,我再重新求一次。”
“棠棠,愿不愿意嫁给我?”
在两位老爷子的见证下、在校园里,他再次认真地向她求了婚。
许恩棠的心跳得很快,生出一种涌动的满胀感。
她朝谈霁礼笑了笑,告诉他:“我愿意。”
“谈霁礼,我愿意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