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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的世界已经陷入黑暗许久。

他不清楚是多久——时间似乎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耳边也寂静得如同死水,嗅不到血腥、霉味,甚至连疼痛都消失了。他仿佛被与外界隔绝,囚禁在一个静谧而无边的黑暗中。

唯一还让他意识到自己尚存于世的,是身体的些许感知。他能感受到自己微弱的呼吸,胸口起伏的节奏虽缓慢,却尚未停止。他试图控制手指,指尖的微微颤动告诉他,至少他的意志还没有完全散去。至于四肢……它们被锁链束缚着,动弹不得,这点,他也隐隐能觉察。

他的意识像一只游荡的孤魂,缓缓飘荡在这片虚无中,没有冷,没有热,也没有饥饿。这里仿佛剥离了所有感官的刺激,连痛楚也一并带走。他自嘲地想:“这样也好,若真能这样一直走到终结,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李莲花的意识断断续续,偶尔昏沉,偶尔清醒,因为感受不到周围的环境,这个界限并不是很分明。有时清醒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有时在梦中,他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因为可以再度感知到,看到,听到,闻到,但是再次陷入黑暗后,他又回到无知无觉的状态,方才确认自己之前只不过是在做梦罢了,但他又无法分别现在的自己是否也是在梦中。

渐渐的,李莲花不再在意自己是梦是醒,两者好像对现在的他而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偶尔会觉得无事可做,有些烦闷,江湖那些事,师兄的事,再也对他造不成困扰,一切人世的忧愁对一个孤魂野鬼而已,何谈意义?只是,人的内心一旦放空,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过往的细碎时光。

儿时的记忆如一抹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悄然浮现。

他记得,那是一个永远食不果腹的年代。他与师兄相依为命,流浪于街边,常与恶犬抢食,只为活下去。夜里蜷缩在破庙的角落,寒风呼啸时,师兄总会用瘦弱的身躯护着他,用几句软糯的安慰抵御漫漫长夜的寒冷。

后来,他们遇到了师父。那是命运中少见的温暖转折。师父不仅救了他们,还传授了他们一身武艺,让他们从泥沼中挣脱,拥有了扬眉吐气的力量。

出山后的岁月犹如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宴。他有友人相伴,谈笑间便能定下一场局,刀剑所指,敌人无不闻风而逃。他与师兄并肩,建立了四顾门,将它推向武林的顶峰。那时候,人人敬仰,个个崇拜,他成了江湖传奇。喝最烈的酒,赏最艳的花,皇宫亦曾涉足,奇珍异宝尽收眼底,纵情天地,酣畅快意。

但让他真正回忆起的,却并非那些风光无限的日子,而是那些转身后依然有人静静等候的瞬间。

那个人,像出水芙蓉,清纯而温柔。她默默陪伴着他,包容着他的桀骜与不羁。她如一汪清泉,轻轻涤荡着他刀剑间沾染的血腥与疲惫。淡淡的,却温暖得不可忽视,像午后树荫间洒落的细碎阳光,让他觉得,这世间并非只有冷冽的剑光。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记得阳光是明媚的,温暖的。他从未见过那样的颜色:粉色的衣角,在清风中轻轻摆动,像雪后迎寒绽放的梅花,清冷中带着温婉,似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那时,梅花香拂过鼻尖,微微沁人。

可是,最后一次见到她,记忆中的画面却被黑暗与压抑笼罩。那时的空气中满是血腥气,玄色的衣裙如浓重的夜幕,她如忘川边盛开的曼陀沙华,美得让人屏息,却危险得令人不敢靠近。艳丽中带着刺骨的凉意,仿佛只要靠近一步,便会坠入无底的深渊。

李莲花想着这些琐碎的片段,意识像无帆的小舟漂浮在大海上,任由浪潮推荡,不知所终。他无法控制这些回忆,也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那些画面就这样从心底涌出,散落在黑暗中。

李莲花的意识再次浮现时,觉得自己好像被从架子上解了下来。他的身体在摇晃,四肢依旧无法动弹,但却能感受到被带到另一个地方。他试图捕捉周围的变化,却发现意识再一次陷入沉沦。

不知又过了多久,他再次醒来。这一次,他的感知仿佛被一层层剥开,周围的声响渐渐清晰了起来——炭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水在炉上渐渐沸腾的“呜呜”声,窗外传来的鸟叫,轻脆得仿佛一串珠子在撞击,还有人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吱呀”声。所有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恍惚觉得自己置身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

可比声音更真实的,是那骤然回归的痛觉。痛,像惊雷般从身体的每一寸骨骼、肌肉、皮肤上轰然炸开。四肢百骸的疼痛仿佛积压了许久,一瞬间全部涌上头脑,冲击着他的感官。他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那声音生涩得仿佛已经许久未曾用过。

生理性的冷汗从他的额头、脊背涌出,将贴在皮肤上的衣物湿透。他连张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动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感官恢复。

室内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慌忙放下手中的事物,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朝他靠近。

“李小花!”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些许急切与难以掩饰的颤抖,“你恢复感觉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声音有些沙哑,哀伤与沧桑,却又带着熟悉的亲切感。李莲花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从记忆深处将那声音和一个名字对上。

李莲花不知道时光是过去了多久,才会让曾经那么一个开朗阳光的少年变得如此。

“方小宝?”他用沙哑得近乎破碎的声音问道,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散在空气中。

方多病听到这声呼唤,似是再也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哽咽:“是我,李小花,是我!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握住李莲花冰凉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好受……你别急,先把这药喝了,这里面有麻沸散,可以让你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