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主事心怀忐忑在两名兵士的护送下来到西北军营地之外,他实在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虽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确实是兵家道德,但是古往今来,不遵这项道德的也不在少数。
尚未靠近营地,早已经有在营地周围巡视的游骑兵拦阻上来,庞主事不等游骑兵拔刀,已经大声道:“我是来使,要见你们楚总督!”
两名游骑兵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已经抬刀道:“你一人入营,不得有人相随。”竟是从身上取出一条黑色的带子,丢了过去,“蒙住眼睛!”
庞主事顿时便有些恼怒,游骑兵已经道:“蒙上眼睛,我们带你入营,否则立刻离开。”
庞主事皱起眉头,无可奈何,示意随从用黑巾蒙住自己的眼睛,随即便感觉到一骑到了自己身边,手臂一紧,便被游骑兵拎起上了马背。
游骑兵甩下两名随从,径自带着庞主事入营,庞主事本是想奉命进入营地打探一番,可是自始至终,两眼一抹黑,却是什么都瞧不见,等到游骑兵停下,已经是到了一处大帐之前,游骑兵扶着庞主事下马,径自进了营帐内,这才扯开庞主事脸上那道黑巾,庞主事眨了眨眼睛,待眼睛适应过来,发现自己身处大帐之内,除了自己,对面仅有一名身着轻便锦衣的男子。
“你是乔总督派过来的?”男子笑道:“乔总督让你前来,自然是要劝说本督退兵,你是否想好了说辞?”
庞主事立刻便知道,眼前这人便是楚欢。
“楚......楚总督。”庞主事拱了拱手,对方料事在先,庞主事心下吃惊,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却是听到楚欢道:“让你入营来,只因为本督也想让你带话给乔总督,秦国暴虐,所谓的新君,更是连自己兄弟也要残害的不仁之辈,你回去告诉乔总督,我西北大军入关,就是要铲除暴虐,谁要是阻挡在前头,助纣为虐,西北军的刀枪绝不留情。”
庞主事勉强笑道:“楚总督的话,下官一定会带到。”
便在此时,却听到帐外传来声音:“楚督,大将军已经派人送来战报......!”话声之中,一人匆匆从帐外进来,正是许绍。
许邵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入帐之后,一眼瞧见庞主事,怔了一下,庞主事却是瞧见楚欢向许邵使了个眼色,许邵微微点头,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庞主事心下却是一凛,他听许邵刚刚提到“战报”,可是他一路过来,并不见西北军对通州城发起攻击,又何来战报一说?难道西北军在其他地方,正在用兵?
他心下狐疑,楚欢却已经起身来,走到庞主事身边,笑道:“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人,本督不懂待客之道,却还是要留你吃顿饭再走。你在这里稍后片刻,本督让人准备饭食。”也不多言,出了帐门,庞主事心知楚欢所说的安排饭食纯粹是托辞,即使真要安排饭食,也不需要楚欢这位总督亲自过问,想来是刚才那人进来报讯,楚欢不想让自己听到太多,这才出帐。
念及至此,庞主事忍不住靠近到帐门处,屏住呼吸,果然听到外面传来楚欢的声音:“战报上如何说?”
“楚督,柳子河一战,我军取得大胜。”许邵声音传过来:“一切都像计划之中的一样,西山军进入我们设计好的圈套,决堤泄洪,冲断了他们的队伍,我军以骑兵冲乱了他们的阵型,前后夹击,西山军全军溃败。”
“卫......卫大哥情况如何?”楚欢低声问道。
许劭道:“楚督放心,卫统制安然从战场离开,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大将军派人送信的时候,我军已经迅速往梁州过去,如果不出意外,梁州城不日将成为我们入关之后攻取的第一座城池。”许劭轻声道:“梁州兵马几乎是全军覆没,没有梁州的支援,通州也难以抵挡,接下来我们便可以一鼓作气,拿下通州......!”
庞主事此时却已经是脸色惨白,魂飞魄散。
楚欢声音依然传过来:“传令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乔明堂的兵马驻守在小山岗一带,那里地形不比这边,骑兵不好完全展开阵型作战,咱们要想办法将乔明堂引诱出来......!”
“楚督,咱们全力攻打通州城,乔明堂绝不会按兵不动,咱们只要设下一支伏兵......!”许邵声音说到这里,便即戛然而止,外面传来一阵悉索动静,庞主事一时听不到声音,有些焦急,更是贴到帐门处,恨不得钻出帐听个清楚。
小半日,都没有动静,庞主事心下焦急,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庞主事急忙闪到一旁,帐门掀开,却见到楚欢已经从帐外进来,忙拱手笑道:“楚督,总督大人还在等着消息,在下还是不在这里叨扰了,先回去复命为是。”
楚欢笑道:“这么快就要走了?你可莫以为我们缺粮草,虽然不多,但是招待一顿,却也不成问题.....!”
庞主事讪讪笑了笑,道:“不敢不敢,楚督,你交代的话,在下记在心中,军情紧急,在下还是早些回去,将楚督所言转告总督大人为是。”
“即是如此,本督也不留你。”楚欢含笑道:“如果乔总督弃暗投明,一起共襄盛举,铲除暴秦,咱们日后相聚的日子还有的是。”大声道:“来人,送客!”
庞主事依然是被游骑兵蒙上眼睛出了营,送到西北军营地之外,庞主事马不停蹄,迅速返回西山大营,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庞主事匆匆到了乔明堂大帐,乔明堂见庞主事安然归来,淡淡笑道:“本督料定楚欢不会难为你,此人虽然是逆国之贼,但有些规矩还是懂的。庞主事,你到了西北军大营,可有什么发现?”
庞主事已经上前焦急道:“乔督,大事不好......!”
“哦?”乔明堂倒是气定神闲,“你发现什么了?”
庞主事一脸骇然之色,上前两步,“乔督,梁州援兵已经溃败,无法增援通州了。”
乔明堂一怔,随即冷笑道:“胡说八道,你是从楚欢口中听到的?他告诉你梁州援兵已经溃败?”
“是......是从楚欢的战报之中得知,并非楚欢相告。”庞主事当下将自己经历的情况详细叙述了一遍,才道:“下官在帐中偷听到,而且他们还准备攻打通州,引诱咱们进兵,设下埋伏,要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乔明堂先是一阵沉吟,随即目光闪动,笑道:“庞主事,你立下了大功一件......!”
“乔督?”庞主事一时间还没有明白过来。
乔明堂却是沉声道:“来人!”
帐外立刻进来一人,乔明堂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进食,一刻之内,必须全部进食完毕,酉时之前,全军必须完成集结,随时待命,三百骁骑,就在本督大帐外集合。”
兵士拱手退下,庞主事却是大惊失色,失声道:“乔督,您.....您这是?”
“本督说过,你立下了大功。”乔明堂笑道:“楚欢狡猾多端,只可惜痕迹太重,他自以为得计,却恰恰暴漏了他的担忧。”
“乔督.....!”庞主事茫然不解,尚未明白过来。
“你偷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梁州援兵溃败,他们还准备设下埋伏,引诱本督出兵,是也不是?”乔明堂冷笑道。
庞主事忙道:“正是。”
“你刚入楚欢大帐没多久,就有人入帐送去战报,是也不是?”
“是......!”
“庞主事,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明白。”乔明堂笑道:“这都是楚欢故弄玄虚,你带回来的消息,正是他希望你传递回来的情报。”
庞主事一怔,乔明堂道:“哪有这般凑巧,你刚刚入帐,他的战报便即送到,如果当真是机密军情,楚欢又怎可能让你凑巧听见,他想让你知道的,便是离你十万八千里,也会想办法让你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的,就算是近在咫尺,你也不会知道。”
庞主事想了一想,反应过来,“乔督,你是说,楚欢故意让下官听到这些,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编造?”
“正是如此。”乔明堂淡淡笑道:“如果他们当真想要设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更不可能让我们知道他们的计划,更不可能让我们知道梁州援兵溃败,楚欢煞费苦心,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希望以此乱我军心,致使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哦?”庞主事回过神来,却是觉得乔明堂所言颇有道理,“乔督,楚欢设下这雕虫小技,就是想让我们按兵不动,如此说来,他......他反倒是害怕我们对他们发起攻势?”
“你自己想想看,通州城附近,唯一算得上是地势要害的,也就是咱们现在屯兵的小山岗,这里山岗起伏,许多道路狭窄,便是如此,也很难埋伏兵马,而通州城外其他各处,地势开阔,根本没有可以隐藏埋伏之处,他楚欢又如何设下埋伏?”
庞主事汗颜道:“乔督英明,下官差点误了大事。”
“恰恰相反,你非但没有误事,反倒是立下了功劳,庞主事,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已经探知,西北军营的战马数量稀少,可见他们在此的骑兵并不多。”乔明堂摸着颔下美须,神情肃然:“楚欢有一句话倒是没错,他们的主力兵马,或许真的不在此处,而是迎击卫天青麾下的梁州兵马......!”
庞主事惊道:“乔督,西北军主力不在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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