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敌人的大将而不说,反而利用敌人大将的忠贞不渝布置诡计,故意让一个很有分量的敌将逃脱,利用他带去假消息,恫吓敌人主动放弃墙高粮足的坚城国都,继而不但可以轻松拿下敌人的国都,甚至还可以轻松拿下敌人的腹地膏腴之地!
项康和汉军精心布置的这个无耻诡计,如果用在别人身上,倒是很有可能能够顺利得手,然而没办法,项康和汉军决策层这次却是在鲁班门前耍斧头,孔夫子庙前卖文章,带伤逃回宛城的南阳军大将枞公才刚把情况说明,熟知项康恶劣秉性的刘老三和韩信就马上明白,项康这么做不过是在用反间计虚张声势,不但项羽肯定没有不顾南阳优先救援齐地,就连齐地的叛乱,也绝对是项康鬼扯出来的假消息!
这一点也让刘老三和韩信真正的彻底下定了决心,见项康这么急着吓唬南阳军的主力南下,在汉军已经顺利拿下了阳城的情况下,刘老三和韩信不但毅然放弃了退守汉水防线的最后机会,还在当天就召开军事会议,向南阳军文武表明坚死宛城等待援军的决心,郑重其事的发誓与宛城同生共死,死守城池再不退让半步!
刘老三和韩信的这个决定获得了南阳军文武的一致拥戴,舍不得就此放弃宛城这个第二故乡,又对宛城固若金汤的城防工事充满了信心,以沛县小伙伴为首的南阳军文武除了轰然唱诺,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刘老三的决定外,又争先恐后的立下毒誓,发誓要与宛城国都共存亡,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至少西楚军南线兵团的主帅利几就坚决反对死守宛城,即便刘老三已经明确表明了态度,利几也不肯留下来给刘老三帮忙,仅仅只是答应移驻其他战场,在侧翼为南阳军主力分担压力——当然,西楚军南线兵团的钱粮、军需和辎重,还有晚上给利将军捂脚的美女和上好宴席,一点也不能少,都必须由南阳军继续供给。
利几的要求虽然无耻,却殊不知正中了刘老三的下怀,因为宛城虽然是一座郡治大城,要想让总数多达近五万人(包括曹参刚带回来的军队)的刘项联军全部驻扎进城,空间还是十分的吃力和紧张,驻扎在没有城墙保护的城外又摆明是给汉军送人头,同时刘老三现在已经严重信不过利几,当然得防着利几进城之后搞鬼,里应外合帮汉军轻松拿下宛城,所以刘老三马上就答应了利几还算留有余地的要求,还让利几自行选择移驻郦县和棘阳的其中一城。
和刘老三预料的一样,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利几很快就选择率军移驻宛城正南四十里外的棘阳城,既替刘老三多少起到一点牵制效果,也方便西楚军在形势危急时南逃或者撤回西楚本土,刘老三只求现在不要得罪西楚军,避免向项羽求援的关键大事节外生枝,自然也一口答应,还安排了得力官吏帮助利几料理军务,让胡阳和骧城等地负责为西楚军提供粮草军需。
约定好了这点之后,目前立场还只是稍微有些动摇的利几当天就率军南下,迫不及待的带着西楚军南线兵团向棘阳开拔,为了保持与西楚军的友好关系,刘老三还亲自出城相送,有说有笑的把已经靠不住的利几送走,亲热得就好象是送知交好友南下游玩一样。
然而与利几拱手而别后,陪同刘老三出城给利几送行的韩信却凑了上来,低声说道:“大王,把利几匹夫打发去棘阳,虽然给我们清除了一个隐患,也继续留下了向西楚军求援的希望,但是看到友军在大战前撤走,只怕对我们的军民士气都会有不小影响,这个问题,必须得想办法尽快解决才行。不然的话,怕是会于战不利。”
阳城失守的消息已经在宛城战场逐渐传开,与南阳军并肩作战半年有余的西楚军却提前南撤,这一点必然会影响到南阳军将士和宛城百姓的士气军心,刘老三当然十分明白这个道理,忙低声问道:“可有办法?”
“利几匹夫南下,是去替我们保护育水(白河)粮道,还有准备着接应我们的西楚援军前部。”韩信低声回答,又阴阴的说道:“还有,我们的细作探得准确消息,项康奸贼在亲自率军攻打阳城的时候,被流矢射中前胸负了重伤,有性命危险,只不过项康小奸贼害怕影响汉贼士气,不敢把这个情况公布而已。”
“妙计!”刘老三鼓掌叫好,狞笑说道:“听到这个消息,我们肯定是军心振奋,项康那个小奸贼就算知道这个情况,也注定是无法辩白,他那怕是亲临阵上,我们也可以一口咬定,说他是带伤上阵安抚军心,实际上早就痛得快要断气了。就这么办,快去做吧。”
韩信答应,也立即安排人手依计行事,然后很快的,西楚军南下移驻棘阳的原因就在南阳军军队里和宛城城里传开——西楚军不是因为怕死才跑,是因为至关重要的育水粮道需要有重兵保护,这样才能保证宛城的粮草军需不缺,另外西楚本土传来消息,说是项羽已经派遣了一支前军紧急赶来增援宛城,所以西楚军还准备顺带着接应西楚军援军的前队,以免被汉军给各个击破。
这一点当然收到了不小的稳定军心效果,然而更让南阳军将士和宛城军民欣喜若狂的是,当天傍晚时,一匹快马还从阳城方向疾驰而来,还没进城就迫不及待的散播喜讯,说是南阳军细作探得绝对准确的消息,罪该万死同时也肯定不得好死的项康恶有恶报,在攻打阳城时被南阳军的流矢射中了前胸,身负重伤,随时都有可能被东岳帝君手下的鬼差抓去剥皮抽筋下油锅,已经是兔子的尾巴,注定长不了啦!
不用说,听到这个喜讯后,刘老三和韩信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然后很自然的,南阳军将士和宛城百姓当然是欢呼雀跃,士气和信心一起大增。同时在宛城的大街小巷中,还迅速流传起了这样的谣言,说是残暴残忍的项康因为被流矢射成重伤,暴怒之下已经颁布命令,要在攻破宛城之后实施屠城,赌咒发誓要把宛城杀得鸡犬不留。许多不明真相的宛城百姓信以为真,顿时更加坚定了帮助南阳军守城的决心,极大的增加了宛城军民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相应的,在此期间,听到了这些谣言和传言后,潜伏在宛城内外的汉军特务当然少不得分出人手北上,向汉军的特务头子陈平报告这一情况,也很快让传说中被流矢射成重伤的项康知道这件事。结果项康听了也不生气,还直接笑出了声音,笑道:“敢和我玩攻心战?关二爷面前耍大刀,找死!”
在阳城休整了几天时间后,分出人手帮着阳城百姓收割完了差点被耽误的秋粮,收买民心的同时也顺带着捞到了一些粮草补给,项康终于还是率领着兵力超过九万人的汉军主力出发南下,不紧不慢的向宛城杀来。而与此同时,汉中的汉军两万余人也在郦商和英布的统领下兵出武关,向南阳西部诸城发起进攻,也准备着负责发起收复南郡和长沙郡的战事,粉碎刘老三在宛城兵败后继续南逃的希望。
和之前从叶县南下时一样,考虑到宛城周边的土地已经被大量开发,合适的材料难得,汉军依然还是把配重式投石机最为重要的投臂拆下来随军带上,以此节约攻城的准备时间。结果刘老三和韩信通过斥候细作的侦察发现这一情况后,也马上就为之大喜,知道自军只要顶住一段时间,就一定能逼得汉军重新伐木赶造投石机,为自军赢得喘息时间——这一点绝对没错,因为投石机的投臂也是消耗品,使用次数过多会老化磨损导致折断,必须要重新安装投臂才能继续投石。
紧张的等待中,三天多时间后,汉军主力顺利开抵至宛城战场,选择了在宛城北门外十里的育水河畔安扎营地,然而让刘老三和韩信都十分意外的是,安营立寨的同时,项康竟然又亲自率领了两万汉军将士南下,先行赶来宛城北门。刘老三和韩信听了当然无比意外,都说道:“项康奸贼是准备干什么?亲临城下勘探地形,带一支骑兵就足够了,怎么会带来这么多军队?难道他们要立即发起攻城?他们的攻城武器不可能现在就准备好了啊?”
疑惑不解之下,出于好奇,刘老三和韩信还干脆领着西楚军重要文武来到了北门城上,居高临下的查看汉军情况,然后没过多久,在项康那面张牙舞爪的汉王大旗统领下,两万汉军很快就开拔到了宛城北门城下,迅速在里许外排开阵势,同时眼尖的刘老三和韩信还隐隐看到,汉贼阵后还有许多汉军士卒在忙碌着摆弄一些木材,也不知道是在搞什么鬼。
谜底很快揭开,片刻之后,一个打着白旗的汉军使者突然出阵,策马向着宛城北门奔来,还直接上到了宛城的护城河石桥,冲着城上大声喊道:“烦请城上的将军,禀报你们的南阳王刘季,请他亲临宛城北门城上,我们汉王要亲临宛城北门城下,亲自和他答话!”
“项康奸贼要亲临宛城北门城下?亲自和本王答话?他就不怕本王乱箭齐发,还有派军队突然杀出,直接要了他的狗命?!”
人品高尚程度比项康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刘老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看向旁边的韩信时,韩信也是满脸的不解,然后说道:“大王,不用急着亲自露面,不妨先问一问项康奸贼想答什么话。”
刘老三点头,又向旁边负责北门主战场的曹参一努嘴,曹参会意,立即站到了箭垛旁边大声问道:“你们汉王,要和我们大王答什么话?先告诉本将军,然后本将军才能向我们大王禀报!”
“是这样的。”汉军使者的嗓门很大,让刘老三等人在城上听得很是清楚,大声说道:“我们汉王收到消息,你们南阳王散播谣言,说我们大王在阳城的时候被流矢射伤,我们汉王懒得和你们辩驳,就是亲自来给你们大王看一看,也给你们也亲眼看一看,我们汉王到底有没有被你们的流矢射伤!”
“不会吧?这种谣言,能够把项康小奸贼激得要亲自到本王面前验证真假?!”
刘老三更是惊奇,旁边的韩信却是眉头紧皱,马上就猜到项康想和刘老三见面是假,乘机耍诈坑人是真,可是项康究竟准备如何耍诈坑人,却是连韩信一时半会都猜不到,弄不明白。
这个时候,见南阳军没有答复,汉军使者又在城下喊叫了起来,大声说道:“怎么?我们汉王都敢不顾危险,亲临宛城城下和你们南阳王答话,你们南阳王难道连站在城墙上和我们汉王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明知道这不过是汉军使者的粗浅激将计,但是出于好奇,还有也多少抱着一线希望,稍微盘算后,确实不必承担任何风险的刘老三咬了咬牙,还是挺身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竖子休得嚣张,乃翁就在这里!乃翁就是南阳王,把项康奸贼叫来,本王今天倒要亲眼看一看,他到底有没有被本王将士的流矢射成重伤!”
“你就是南阳王?”从没见过刘老三的汉军使者将信将疑,还是城墙上的南阳军将士纷纷开口怒斥汉军使者的无理质疑后,汉军使者才赶紧说道:“好,请南阳王稍等,小使这就回去向我们大王禀报。”
言罢,汉军使者还真的掉转了马头,摆出了准备回去向项康复命的架势,可是把战马掉转了过来后,汉军使者却没有急着夹马冲锋,相反还解下了腰间的水葫芦喝了几口,然后又回头向刘老三大声说道:“南阳王恕罪,小人还差点忘了一件大事,我们大王让小人顺便当面问一问你,西楚军的利几将军,是不是极力劝说你放弃宛城南下,提前退守到汉水一线?”
旁边韩信、萧何与樊哙等知情人一起愕然,刘老三更是无比奇怪,大声反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回禀南阳王,利几将军是收了我们汉王的好处,故意帮我们这么说的!”
汉军使者带着笑意大声说道:“至于原因嘛,是因为我们大王担心你会提前逃跑,跑到汉水去建立防线,浪费我们讨伐你们的宝贵时间,又知道你肯定会怀疑利几将军被我们收买,一定会把利几将军的话反着听,所以才故意让利将军劝你赶紧往南跑,然后你也果然上当了,不但没有提前跑,还把你的军队全部集中到宛城等着被我们歼灭!”
刘老三和韩信一起张大了嘴巴,旁边坚决反对退守汉水的萧何更是瞠目结舌,脱口说道:“不会吧?难道我们真的中了项康奸贼的诡计?”
“还有!”汉军使者又笑着大声说道:“你们的枞公将军,确实是我们故意放跑的不假,西楚王进兵齐地的消息,也是我们大王故意让枞公知道的不假!但我们大王知道骗过你们,也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我们是在用反间计,虚张声势,骗你们主动退兵汉水,让我们可以轻松拿下宛城!”
“但实际上,我们大王是在欲擒故纵,故意让你们识破我们的虚张声势,骗你们留在宛城等死!南阳王,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上当了!上了我们汉王的大当了!哈哈哈哈哈!”
大声说到这里,实际上就是项康计策执行人的汉军使者再憋不住,竟然直接就在护城河桥上放声狂笑了起来,还一边狂笑一边大骂,“刘季匹夫,没有想到吧?我们大王其实最希望你们留在宛城等死,你们再狡诈再无耻,还是中了我们大王的妙计!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函谷关的仇,还有当初这座宛城的仇,我们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还是在曹参怒不可遏的下令放箭时,汉军使者才赶紧一夹战马,撒腿就往北跑,还一边跑一边大喊。“南阳贼军,卑鄙无耻!竟然对着我们汉军使者放箭!我们汉王何等身份,怎么可能会和你刘季匹夫这样的宵小鼠辈答话?今天的见面答话,取消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汉军使者狂笑着迅速快马冲远了,刘老三也在宛城的北门城上脸色开始发白了,半晌后,刘老三还头也不回的问道:“真的假的?项康小奸贼真的是把他的无耻诡计反着用,骗我们留在宛城等死?”
萧何和樊哙等人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惟有韩信犹豫了一下后,然后才说道:“有可能是汉贼在继续虚张声势,编出这样鬼话来打击动摇我们的军心士气,让我们以为真的上当失去信心。但是……,也有可能是真的。”
刘老三没有任何表情,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不得不担心自己是真的中了项康的诡计?这个时候,异变又生,在一排长盾手的保护下,一队汉军弓弩手突然快步冲来,南阳军卫士赶紧上前保护刘老三,刘老三也没理会,只是在心里反复说道:“如果本王真是中了汉贼的诡计?怎么办?”
再次让南阳军上下意外,快步小跑到了宛城北门近处后,汉军的长盾手和弓弩手突然散开,以两面长盾保护一名弓弩手为单位,向宛城的北门两翼延伸,刚开始时刘老三和韩信等人还无比奇怪汉军为什么这么做,还是在汉军弓弩手开始对着城墙上方放箭,把羽箭直接射向宛城城里时,韩信才醒过味来,怒道:“不好!汉贼是在射箭书,准备更进一步动摇和打击我们的军心士气!”
明白这一点也没用,强敌就在城外,不敢出兵突击,南阳军惟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放箭压制汉军的弓弩手,然而靠着长盾的保护,汉军弓弩手还是十分顺利的把数百道箭书射进了宛城城里,然后又靠着长盾的保护迅速撤退,重新回到了汉军的本阵之中。
一道箭书当然很快就被呈到了刘老三的面前,刘老三劈手抢过一看后,见汉军在箭书上先是把利几和枞公的事直接告诉给了宛城军民,顺带着嘲笑了自己的聪明反被聪明误,又明白告诉宛城军民,说是汉军这次攻打宛城的仇人就只有刘老三一个!其他的宛城军民,只要是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宽恕不杀,还可以酌情给一点奖赏!
“马上派人进城,把这些箭书全部收上来销毁,又敢传阅传扬者,立斩不赦!”韩信先是铁青着脸下令,然后又向刘老三说道:“大王放心,汉贼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动摇我们的军心,只要我们在守城战里打一个胜仗,军心马上就能彻底稳定!”
刘老三缓缓点头,然后又瞳孔猛烈收缩,因为刘老三突然看到,两架曾经在叶县战场上出现过的汉军配重式投石机,突然从汉军背后驶出,缓缓驶向着宛城北门这边驶来。旁边的韩信也立即醒悟,脱口说道:“不好!汉贼要向宛城北门砸石头了,用他们的投石机炫耀军威,更进一步打击我们的军心士气!”
“来吧。”刘老三阴沉着脸说道:“本王正好亲眼看一看,他们的投石机在攻城的时候,到底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