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路走了,想要活命,就给我回身死战!杀退暴秦,夺我生路!”
被秦军追兵『逼』得走投无路之下,一向跟着项康偷『奸』耍滑习惯了的项庄难得雄起了一把,果断在谷水岸边掉转马头,催动兵马回身死战,妄图利用背水而战的危险处境,激发起少帅军将士的战斗力,杀退秦军创造奇迹。
颇可惜,效果并不象项庄希望的那么的理想,新兵过多的少帅军将士一是过于慌『乱』恐惧,二是因为项康和项庄为了保密,在此之前没有告诉自军将士会有这么一出,人喊马嘶的混『乱』战场上,并没有太多的少帅军将士听到项庄的呼喊,所以果断跟随项庄掉头迎战的少帅军将士并不多,绝大部分的少帅军将士依然还处于严重的混『乱』状态,或是象没头苍蝇一样的『乱』跑,或是向东逃到彭城西门城下求援,甚至还有人跳进冰凉刺骨的谷水,泅渡到北岸逃命,也就没有出现项庄所希望的军一起回头死战的场面。
顺便说一句,混『乱』中的少帅军将士也没有向西逃向少帅军的主力大营,原因是少帅军在大营东门外也挖掘了两道护营壕沟,壕沟还埋满了锋利尖桩,深知这点的少帅军将士当然不敢盲目去送死。
对项庄来说还好,此前在推演战术变化时,项康早就发现项庄所部有可能会出现兵败如山倒无法收拾的情况,提前做好了一定准备,才刚看到项庄的旗帜掉头向南,项康马上就让营地里的少帅军将士敲鼓助威,数十面牛皮大鼓整齐敲动间,已经熟悉了闻鼓进攻的少帅军将士也下意识的纷纷掉头应敌,总算是没让项庄和他的亲兵队孤军奋战,白白送死。
还是很可惜,少帅军败兵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有两千陇西精锐充当骨干的秦军追兵士气如虹,即便少帅军败兵被迫困兽犹斗,也依然无法挡住秦军追兵的猛烈攻势,狭窄的战场上,秦军追兵依然还在大步前进,刀砍矛捅斧劈,把敢于阻拦的少帅军将士杀得是鬼哭狼嚎,尸横遍野,迅速的继续压制少帅军败兵的活动空间,逐渐把少帅军败兵大队『逼』到了谷水南岸的狭窄地带。
见此情景,率领秦军后军勒步在南面远处的章平当然是哈哈大笑,不断疯狂嘲笑少帅军败兵的不自量力,蚍蜉撼树,输成这样了竟然还敢梦想击溃自己的追兵。项康则是在自军大营里急得满头大汗,生怕项庄约束不住队伍,导致自军败兵大队被秦军『逼』入谷水,造成惨重损失,更害怕钟离昧率领的特殊部队没能完成前期计划,无法帮助项庄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逆转败局。
还算好,被秦军追兵压迫到了极限后,互相之间已经拥挤得连针都『插』不进去后,彻底无路可走的少帅军败兵终于还是逐渐爆发出了勇气和血『性』,为了活命,更为了不白白送命,少帅军败兵纷纷鼓起勇气舍命而战,前仆后继的与对面的强大敌人正面厮杀,没有出现项康最担心的情况——少帅军败兵被秦军追兵『逼』入谷水,溺毙淹死无数,尸首堆砌得导致谷水都为之断流。
战斗也因此进入了白热化,夜空下,借助着微弱的火把光芒,两军将士都象疯了一样,一个劲的只是把武器往对面的敌人身上招呼,惨叫声中不断有人被砍掉了胳膊脑袋,鲜血和脑浆一起飞溅,杀人者旋即被杀,被杀者就算倒下,也要绝望的抱住敌人的双腿,为同伴替自己报仇创造机会,拥抱着在地上翻滚扭打者屡见不鲜,剑劈断了用剑柄砸,矛折断了用矛尾捅,用拳头打,用石头砸,用牙齿咬,野兽一般的嚎叫声在混『乱』得战场上此起彼伏,与喊杀声在战鼓声汇为一股,声传数里。
秦军追兵的攻势也因此受到迟滞,然而远处的章平却半点都不焦急,因为章平的手里足足还有整整一万的后军可用,足以防范任何万一,即便项康狗急跳墙,临时出动营中守军出营接应,章平也有绝对把握可以应对。同时秦军追兵也依然还在占据上风,少帅军败兵则完是靠一口气撑着,时间久了这口气泄掉,秦军追兵马上就能把少帅军的败兵杀光宰绝,所以章平当然用不着有半点焦急。可是……
可是隔得过远,还有因为天『色』太黑,章平并没有看到的是,混『乱』中,秦军追兵的人群中逐渐出现了变化,一些左胳膊绑着白布的秦军士卒不思杀敌,反而乘着秦军因为恶战而陷入混『乱』的机会,突然从背后偷袭其他的秦军士卒,或是突然一剑抹在前方同伴的脖子上,或者是突然一刀从背后捅进同伴的后心,甚至还有人十分恶毒的把刀剑捅进了其他秦军士卒的谷道,直接把同伴**,然后马上远遁,逃进混『乱』的人群藏身。
这种情况在古今中外的战场上也时有发生,一些士兵或是和同伴结仇,或是痛恨上司对自己的欺压,乘着混『乱』的机会突然捅黑刀打黑枪,干掉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这点并不奇怪。但怪就怪在这些秦军士兵似乎并没有什么具体目标,只有逮到机会就拼命暗杀其他同伴,然不管这些同伴是否认识,有没有往死里得罪过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只是对同伴下黑手。
战场太『乱』,这样的情况开始并没有被秦军将士迅速发现,不过随着被暗杀的秦军将士越来越多,周围的秦军将士也逐渐的发现情况不对了,尤其是在亲眼看到那些秦军士兵从背后暗杀自军士卒后,秦军将士更是明白不妙,赶紧大吼质问那些秦军士卒在干什么,那些秦军士卒却根本不搭理,马上撒腿就跑。
“有人在杀我们自己人!快拦住他!抓住他!”
看到凶手的秦军士卒呐喊追逐,导致本就十分混『乱』的秦军队伍难免更加混『乱』,那些左臂绑着白布的秦军士卒也乘机活动更加猖獗,稍微逮到一点机会就马上动手暗杀同伴。而一些比较聪明的秦军将士回过神来后,也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贼军!有逆贼穿上了我们的衣服,混进了我们的军队里!”
“有逆贼混进来了!有逆贼混进来了!注意周围,有逆贼化装成了我们的士卒,混进了我们的军队!”
更加慌『乱』叫喊声纷纷响起,导致秦军士卒人心惶惶,无心顾敌只是张望身边的同伴,寻找混进了自军队伍的敌人,之前那些专门暗杀同伴的秦军士卒则更加放肆的混水『摸』鱼,一边用刀剑往同伴身上招呼,一边大吼,“逆贼!这个是逆贼假扮的!”
“我不是!”被冤枉的秦军士卒赶紧喊冤,可惜他身边的其他秦军士卒晕头转向,听到他是逆贼的叫喊声,马上就把武器砍到劈到和捅到他的身上,把这个倒霉的秦军士卒活生生剁成肉酱。
也有秦军士卒发现了真正的逆贼,可是他们与那些真正的逆贼格斗的时候,那些逆贼却不断大喊,“我要打,我是自己人!快帮我,这个逆贼要杀我!”
这样的情况在秦军『乱』军中随处可见,导致秦军上下一片恐慌,再也没有任何心思向前杀敌,四处张望只是寻找混进了自军的敌人,已经走投无路的少帅军败兵则是乘机反攻,不但夺回了大片阵地,还反过来占据了战场的上风。
这时候,前方的情况也终于报告到了章平的面前,听到这个噩耗,章平先是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身穿秦军服『色』的少帅军士卒是怎么混进自军队伍的,然后再仔细一回忆,章平有终于回过神来,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肯定是在我们追杀逆贼败兵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的前军已经被打『乱』了,逆贼又把我们的假士兵埋伏在了他们的营外,就乘『乱』混进我们的队伍了!天杀的项康小儿啊!你怎么就这么阴险无耻,竟然能想得出来这样的损招!”
发现上当也已经晚了,前军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想要迅速把装扮成自军士卒的少帅军将士甄别出来,就是神仙也没办法做到的事,迫于无奈,章平只好是让人匆匆敲响了收兵铜钲,命令前军撤退重新整队,揪出那些该死的少帅军将士千刀万剐!
很可惜,收兵铜钲敲响后,前面的秦军倒是马上向后撤退,然而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的项庄却马上率军发起追击,反过来咬住了秦军前军的尾巴,丝毫不给秦军前军从容撤退整队的机会,秦军军心慌『乱』,又得防范假扮成秦军士兵的少帅军将士,被原本已经死定了的项庄所部杀得尸横累累,鬼哭狼嚎,伤亡数字也几乎是在瞬间追上了项庄所部。
同时就在这个时候,更加让章平魂飞魄散的事发生了,西面的秦军大营那边突然升起了火头,同时还有秦军快马飞报,说是有一支少帅军乘着秦军主力离开营地的机会,突然从东南面的黑暗处杀出,偷袭秦军大营的东门,而秦军大营的东门此前已在少帅军上次偷营时顺手破坏,没办法继续闭门坚守,被突如其来的少帅军直接杀进营内,四处杀人放火,而秦军在营内虽然还有八千的守军,可是营地的面积太大,守起来顾此失彼,所以无法阻拦,只能是赶紧派人向章平求援。
这次轮到章平满脸汗水了,有心想要赶紧回军去救营地,少帅军肯定会趁火打劫,力追击,秦军军心慌『乱』,想不再吃败仗都是难上加难,不去救吧,万一粮草有失,彭城这一战秦军肯定是别想再打了。而思来想去之后,还算理智的章平被迫做出痛苦抉择,吼道:“后军上前,拦住逆贼军队,给我们前军争取时间重整队伍!大营别去管他!”
言罢,章平还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暗道:“就算粮草丢了也没关系,大不了赶紧撤回萧县就粮,只要保住军队就行!军队在,什么都好说,军队丢了,就什么都完了!”
章平的抉择虽然痛苦,可是却十分正确,因为就在这个时候,项冠和晁直所率领的少帅军预备队早已在营地里列队以待,只等秦军回兵去救营地,少帅军的预备队就会马上出击,乘着秦军军心慌『乱』的机会扩大战果。可是章平却选择了就地而战,项康也就彻底的无可奈何了,还忍不住叹道:“功败垂成啊!今天晚上的这一场仗,我们很难有大的收获了。”
和项康预料的一样,项庄所部的少帅军将士虽然在士气方面大为回升,可是在遇到了就地而战的秦军后军之后,却照样是占不到任何便宜,两次冲杀都没能撼动秦军后军的阵脚,相反还被秦军后军再次『逼』进了自军大营和彭城之间的空间狭窄处。同时靠着后军掩护摆脱了少帅军的追兵后,秦军前军也赶紧在远处重新整队,甄别内『奸』,率领五百名少帅军敢死队混进秦军的钟离昧无奈,也只好是赶紧乘着秦军仍处混『乱』的机会,带着剩下的士卒逃之夭夭,逃向彭城南门下寻求友军保护。
期间,采纳范老头的建议,项康也果断派出了项冠率领本部人马西进,去帮助龙且率领的少帅军突击队攻打秦军营地,继续『逼』迫和引诱章平立即退兵,然而以军队为重的章平却不为所动,咬着牙齿拒绝立即回兵,带着匆匆重整了队伍的秦军前军徐徐而退,丝毫没给少帅军继续以『乱』打『乱』的机会。项康无奈,也只好是赶紧派人联系项冠和龙且,让他们立即撤出战场,以免被秦军包了饺子。
这一场大战一直持续到天『色』微明才宣告结束,少帅军也并没有象项康所预期的那样,通过『乱』战一举击溃章平所部,杀敌虽然不少,可自军的伤亡也相当不小。不过项康最关心的也并不是这个,天『色』明时,龙且和项冠所部才刚回到营地,项康马上就向龙且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烧了暴秦军队的粮食?”
“回禀少帅,烧是烧了,可是有没有烧完,末将不敢保证。”龙且垂头丧气的答道:“暴秦军队『逼』得太紧,末将手里又只有一千兵力,刚冲进暴秦军队的内营,才刚点燃他们的粮草没过多久,末将就被『逼』了出来,所以不敢保证有没有把暴秦军队的粮食烧完。”
项康赶紧又把目光转向项冠,项冠的表情却比龙且更尴尬,说道:“阿弟,对不住你了,我也只是刚冲进暴秦军队的内营没多久,就被狗急跳墙的暴秦军队『逼』了出来,没能把暴秦的内营部放火点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烧光暴秦军队的粮草。”
项康无奈苦笑,可也没办法责怪龙且和项冠,只能是强做欢颜,把昨天晚上表现出『色』的钟离昧和龙且狠狠夸奖了一通,并顺手把他们升为校尉,不过在心里,项康却还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暗道:“这场仗,恐怕还有得打!”
…………
“这场仗!还有得打!”
同一时间的秦军大营里,章平也在怒吼着差不多相同的话语,因为收兵回营后匆匆清点了损失,章平发现自军的粮草虽然确实被少帅军焚毁了不少,可是剩下的粮食,却照样还够包括陈坎和姚昂两支偏师在内的所有秦军食用五天以上的时间,同时秦军的兵力损失也不算大,昨夜几个战场加在一起,秦军仅仅只是损失了不到五千的兵力,加上两支偏师,整体实力仍然远在少帅军的主力之上,再度逆转战局,也绝对不是毫无机会,更不是痴人说梦!
也正因为如此,章平便断然拒绝了部将提出的就此退兵的建议,一边派人到萧县催促粮草,一边派人急召已经北上的陈坎所部火速回师与主力会合。而对于已经南下的姚昂所部,章平态度更是坚决,不但没有派人叫他立即回师,相反还催促他赶紧南下去打符离,明白交代说符离县令段着如果是真的献城投降当然最好,如果段着是在诈降诱敌也没关系,姚昂所部只管放手攻城,只要拿下了符离,缴获了少帅军在符离城里的粮草军需,秦军这一场仗就一定还有得打!
接下来的一天多时间里,乘着秦军偏师还没有回来,不肯甘心的项康继续试图出奇制胜,可惜在已经吃过大亏并懂得汲取教训的章平面前,项康这一次是真的彻底无计可施了,同时少帅军的主力也十分疲惫,难以在短时间内再次发起大规模决战。所以项康无法,也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北上秦军迅速回师彭城,重新壮大了秦军的实力。
但也有让项康稍微宽心的事,首先是刘老三继续发挥他以反秦大业为重的美德,再度率军来到了彭城战场增援项康,其次是少帅军的细作探得准确消息,秦军虽然在萧县一带刮地三尺,可还是没有弄到多少粮食送来支援章平,所以项康也可以断定,只要项悍和冯仲能够守住符离,不给秦军偏师夺粮补给的机会,那么自军就算还是没办法击退章平,也有把握把章平熬到粮尽自退,让彭城大战以平局收场。
在这样的情况下,符离县城的争夺战也就成了彭城大战的关键,倘若秦军能够拿下符离,胜利天平就会马上倾向于秦军一边,而少帅军只要守住了符离,最起码也能保住彭城大战的平局,非彼即此,再无他论。
也正因为如此,项康和章平的注意力也不约而同的集中到了符离战场上,为了随时掌握符离战场的情况,秦军和少帅军的斥候探马不断来往于彭城通往符离的驰道,并不断发生冲突厮杀,一天下来双方都要损失好几个斥候和好几匹快马,可项康和章平却谁也不觉得心疼,反而还不约而同的派出更多的斥候快马,以便让自己可以随时掌握符离战场的动向。
当然,章平和项康自然不是在白白辛苦,夜袭战结束后的第四天上午,一个马匹都已经跑得口吐白沫的秦军斥候,终于还是给章平带来了符离战场的最新战况,早就心急如焚的章平迫不及待,一见面就问道:“怎么样?姚昂将军,打下符离城没有?”
来报信的秦军斥候没有立即回答,还扑通一声向章平双膝跪下,嘴巴没有张开,满是灰尘的脸上,痛苦的泪水就已经簇簇而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再紧接着,章平绝望的吼叫声音,也在秦军的营地中回『荡』了起来,凄惨得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又悲戚得象是一只无助的羔羊,可怜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