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沂水小路的阻击战,率军撤回下相城下,因为实在是忍无可忍,项康和项伯终于发生了一次正面冲突。
冲突的起因是项伯的争气儿子项睢,沂水小路阻击战,项睢率军既建立了防御阵地,又顶住编制完整的东海秦军的全力猛攻,成功守住了少帅军的阻击阵地,同时还给秦军造成了不小伤亡,并且在战斗中表现出『色』,打出了少帅军自起兵以来的首场硬仗恶仗,给习惯了打顺风仗的少帅军将士带了一个好头,是这场阻击战当之无愧的首功。这点不但项康承认,同样率军顶住了秦军猛攻的外姓将领丁疾和取得追击战胜利的项冠也承认。
战后论功行赏,项康除了给了项睢相应的钱粮赏赐外,又额外给予了项睢所部一定的加赏,然后依照军中法令给项睢加官一级,升为都尉,另外项睢还在形势危急时亲自上阵杀敌,并亲手砍下了两颗敌人的首级,项康又把项睢的爵位从簪袅提升为不更。而对于这个封赏,项睢本人没有话说,其他的人也几乎都没有任何话说。
惟一有话说的当然是项伯,为了让儿子尽快掌握更多军队,项伯也不顾少帅军的军队制度,胡搅蛮缠只是给项睢争功,一口咬定项睢这一战表现出『色』应该越级加封,非要『逼』着项康直接把项睢升为将军,让项睢与之前屡立战功的项庄平起平坐,即便项睢自己出面反对也没用,项伯就是觉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才堪大用,都应该象项庄一样,获得独自统兵独当一面的机会。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事项康绝对不能让步,为了维护军法的庄严,项康只能是站出来和项伯据理力争,不管项伯再是如何的暴跳如雷都毫不让步。最后被项伯『逼』得急了,项康不由也来了火气,冲着项伯怒声说道:“叔父,我是楚国军队的少帅,元帅和上柱国是你的兄长,现在二叔不在,军队里就是我说了算!你如果觉得我赏罚不明,可以直接去找二叔告状,请他出面行军法处置我!但是项睢的官职,这次绝对不能再升!”
如果不是张良和其他的项家子弟死死拉着,项伯绝对能冲上来和项康直接动手,而项睢也被『逼』得急了,不顾自己有伤在身,挣扎着冲到了项伯的面前双膝跪下,大哭说道:“阿翁,求求你就别再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队里更是军令如山,阿弟是依照军队法令给我封赏,你如果一定要搞『乱』军法,你叫阿弟今后还如何统兵?如何服众?”
重重踢了一脚不争气没志气的不孝儿子,项伯铁青着脸扬长而去,项康亲手搀起项睢好言安慰的时候,也在心里拿定了主意,暗道:“必须得想办法这个祸害清除掉了,就算不能直接宰了他,也得想办法把他赶走!不然的话,这个祸害迟早会象坑死项羽一样,把我也给坑了!”
不过项康并没能立即动手对付项伯,原因一是项康还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保证在收拾项伯的同时也避免项家子弟陷入分裂,二是项庄那边派人送来了急信,说是凌县义军首领秦嘉在洗劫了北面的司吾亭后,已经重新掉头南下返回凌县,同时早早就遣使与项庄取得联络,要求少帅军兑现诺言,分给他们四成的凌县钱粮。
知道信用的重要『性』,项康当然毫不犹豫的决定兑现诺言,同时为了争取收编秦嘉所部,项康还安排自己在政务方面的得力助手周曾和与秦嘉交好的部将朱鸡石,让他们一起赶往凌县与秦嘉军见面,主持钱粮移交,还有劝说秦嘉率部加入少帅军,接受少帅军的整编和自己的号令指挥。
很遗憾,两天之后,匆匆返回下相的周曾和朱鸡石却给项康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不管周曾和朱鸡石如何的好言劝说,秦嘉都死活不肯加入少帅军,坚持要自举一帜,与少帅军各自为战。同时周曾还满脸苦笑的告诉项康道:“少帅,这个秦嘉和朱千人虽然是好友,但脾气『性』格真的相差太大了。我和项庄将军把凌县县库里四成的钱粮分给了他以后,他竟然还怪我们没有洗掠凌县城里的百姓钱粮分给他,满脸的不高兴。”
“有这事?”项康甚是诧异,说道:“如果说其他地方就算了,他秦嘉就是凌县本地人,怎么忍心对同县乡梓也下得去手?”
“末将也是这么说他。”朱鸡石如实说道:“可秦大兄说了,他要有钱粮养兵才能推翻暴秦,所以就算是凌县城里的黔首,也必须得拿出钱粮来支持他。”
“这个人不能要。”项康得出结论,说道:“别说他还不愿意加入我们,就算他愿意加入,我也会把他打发走,让这样的人加入我们少帅军,是开门揖盗,引狼入室。”
“知道少帅你肯定不会要这样的人,所以我后来也没继续劝说他。”周曾笑笑,又说道:“那个秦嘉还贪心不足,又问我们下一步准备打那里,想和我们联手攻城,事成后平分城里的钱粮。”
“想得美!”项康哼了一声,说道:“给他明白答复,就说我们暂时没有继续攻打其他城池的打算,叫他爱去那里去那里,尽快给我滚出凌县!”
周曾答应,又问项康是直接寄书答复,还是让目前驻守凌县的项庄直接给秦嘉答复,项康正想随口回答,可是话到嘴边时,项康却又改了主意,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联手攻城?拿下城池之后,钱粮各分一半?这倒是一个机会啊。”
眨巴着三角眼仔细盘算了片刻,项康拿定主意,先是让周曾别急着给秦嘉答复,吩咐周曾和朱鸡石先下去休息,然后直奔后堂,去拜见下相城里目前惟一能够勉强降得住项伯的二叔母,随口鬼扯了一个理由求得二叔母答应,请她在她的住处安排一场酒宴,宴请项伯夫妻,当面调解自己和项伯几天前发生的冲突。
长幼有序,德高望重的嫂子派人传唤,项伯就是再怎么摆架子也不敢不依,只能是乖乖的领着三叔母过来和二叔母见面,结果看到项康也在现场,已经好几天没和项康说一句话的项伯第一反应当然是拔足就走,好在二叔母及时开口,招呼道:“阿弟,你站住,回来坐下来说话。”
项伯被迫停步,却铁青着脸不肯回头,二叔母再次开口要他回来坐下,三叔母也在一旁劝解,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让项伯板着脸坐到了项康的对面,项康也这才离席下拜,向项伯行礼,语气极是诚恳的说道:“叔父,小侄向你请罪了。”
“不敢当。”项伯冷哼,阴阳怪气的说道:“你是楚国的少帅,楚国除了你二叔父以外,就没人镇得住你,我这个挂名的楚国大师那有资格当你请罪?”
“阿弟,有话好好说。”二叔母再次开口,说道:“你们的事,康儿已经对我说了,他是顶撞了你,可他也有他的苦衷,事后也非常后悔,你这个做叔父的,又何必要那么斤斤计较?丘嫂我今天准备这场酒宴,就是为了要调解你们的纠纷,你如果还把我当丘嫂,就收起你的牛脾气,和康儿好生说话。”
“叔父,小侄是诚心来向你请罪的。”项康也再次请罪,道:“小侄罪该万死,以下犯上,当众顶撞了叔父你,叔父你今天就算是把我打死,小侄也绝无怨言。小侄只求叔父你千万别再生气,如果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气坏了身体,那就太不值得了。”
“夫君,你看康儿多会说话。”三叔母开口说道:“一点小事,何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我们项家的子侄中,就数康儿最孝顺和最争气,目前项家也数你最大,你如果和他闹出不和,不是让别人白白看笑话?”
“阿弟,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年轻的时候,脾气一点不改?”二叔母半劝解半训斥,又说道:“还不快把康儿搀起来?他都向你赔罪了,你还要把他怎么样?”
招架不住妻子和嫂子的轮番劝说,项伯只能是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席,亲手搀起了项康,口不对心的表示已经原谅了项康,项康则连连谢罪和道谢,又毕恭毕敬的把项伯搀回座位坐好,行礼敬酒,再次表示歉意,把诚心请罪的模样做得十足。而看到项康这幅模样,项伯心中倒也受用,再加上两位叔母在旁边不断劝说,项伯也终于收起了自己的欠揍面孔,说话再不象之前那样的阴阳怪气,招人憎恶。
宴席正式开始后,这次唱主角的换成了二叔母,不断的以上阵父子兵和打虎亲兄弟之类的道理教训项伯与项康要和睦相处,带着项家子弟联手推翻暴秦,光复旧国,项康装模作样的诚心受教,项伯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直打瞌睡,最后实在听得厌烦了,项伯还干脆把酒杯一放,向二叔母拱手说道:“丘嫂,小弟酒已经够了,承蒙丘嫂赐酒,小弟改日一定奉还,如果没其他的事……。”
“叔父且慢。”项康打断了项伯的客套话,说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和你还有和三叔母都有关,小侄必须当面向你们禀报,征得你们的同意,然后才能决定实行。”
“什么事和我们有关?”项伯疑『惑』问道。
“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让他率军南下,和我们的凌县友军联手攻取东海郡南部的各处城池。”
项康的回答当然让项伯喜出望外,项伯又赶紧问起详细时,项康先是把秦嘉提议联手攻城的情况说了,然后才说道:“小侄觉得他这个提议还不错,虽然看上去象是想占我们的便宜,但是他的兵马毕竟有六千之众,到了战场上怎么都能给我们帮上许多忙,我们也只需要出动一支偏师,就可以靠着他们的帮助拿下东海郡的南部五城,甚至还有希望进兵九江或者会稽,夺取那里的城池土地,更进一步壮大我们少帅军的实力。”
“贤侄,这么说来,你是想让猷儿担起这个重任了?”项伯迫不及待的问道。
“正是如此。”项康点头,振振有辞的说道:“从我们项家子弟起兵之后,项猷阿哥一直表现不错,也是时候去独当一面了,所以小侄想让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去暴秦兵力空虚的东海郡南部开疆拓土,为我们楚国光复城池土地。只是叔父和三叔母你们也知道,统兵杀敌是一个危险差使,稍有不慎,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小侄这才不得不先征求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觉得太危险的话,小侄我就另外派一个人去。”
“不去前方杀敌,躲在后方就可以确保安全了,如果不赶快把我们的地盘扩大,暴秦军队又打上门来还不是一样的危险?”项伯又摆起了长辈架子训斥项康,然后迫不及待的说道:“行,就这么定了,就让你项猷阿哥去吧,他也该独当一面了。”
三叔母有些担心,赶紧开口询问东海郡南部的具体情况如何,项伯却主动打断了她,粗暴的说道:“你懂什么兵事?放心,不会有危险,东海南部那些县份的情况我清楚,除了有一些县兵守城之外,就没有什么象样的军队,暴秦军队的东海主力都在北方。”
三叔母无奈闭嘴,项康则又乘机说道:“叔父,小侄还想安排一个老成的人和项猷阿哥同去,帮着他料理军务,出谋划策,也帮他和秦嘉友军交涉联络,商量具体的各种联手事宜,不知道叔父你觉得孙拱这个人如何?能不能派他去?”
被项康料中,答应的话还没说到嘴边,项伯就改了主意,暗道:“这么好的掌兵机会,怎么就能白白的错过?项猷是我亲儿子,历来听我的话,我去了肯定是直接当主将,再在淮阴、盱台那边招兵买马,扩大军队,老夫不就很快就可以拉起一大支军队?有了军队在手,老夫还怕说话没底气?”
拿定了这个主意后,项伯马上改口说道:“贤侄,不必另外派人,你二叔母说得对,上阵父子兵,让叔父我亲自去吧,文职官吏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老夫把你韩叔父也请了一起去,有我和他给你项猷阿哥帮忙,你就再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任何事了。”
见项伯果然上套,项康心中当然暗喜,脸上却十分的惊讶,说道:“叔父,你想亲自去?”
“怎么?难道你觉得叔父我不行?”项伯再次摆起了长辈架子,大模大样的说道:“叔父我也是项家子弟,你长大父在的时候,我不但向他学过兵法,还陪着他一起上过战场,沙场征战的经验不比你少,难道就不能随着你项猷阿哥担起南征重任了?”
项康装模作样的犹豫,项伯却是不容分说,一挥手就说道:“就这么定了,老夫多年没上战场,身上早就痒得厉害了,我去,你不必另外派人!”
招架不住项伯的一再要求,项康只能是点头答应了这事,项伯呵呵大笑,也这才终于消弭了长久以来对项康积累的怒气,还十分难得的主动举杯邀请项康共饮,然后和项康一起喝着二叔母准备的美酒,项伯的心思还迫不及待的飞到了凌县,飞到了秦军空虚的东海南部战场,幻想起了自己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的风光画面。
是日,有项康和项伯一起参与的项家家宴破天荒的以皆大欢喜收场,而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项伯当然是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知交好友张良,向他介绍了这个情况,也邀请张良与自己同去儿子军中,一起大展拳脚。
只是在战术方面有些短板,长于谋划和处理人际关系的张良当然一眼就看出了项康是在欲擒故纵,想打发走碍眼的项伯清理垃圾。不过考虑到就算揭穿了对自己来说也毫无益处,还有培着项伯、项猷父子南征正是自己大展拳脚的机会,张良还是选择了替项康保密,也一口答应了项伯的邀请。
答应了之后,张良还有在心中暗暗说道:“小家伙,别高兴得太早,有我的帮忙,你就等着看好戏,看你叔父给你一个什么样的惊喜。黄『毛』小子,本来我还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可造之材,既然你对我如此轻视,不但从不向我问一计求一策,还连军机大事都故意不让我知道,那就别怪我另投明主,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你的对手。”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张良这次是真的错怪了项康,倘若他如果早点告诉项康自己的真名实姓,出身来历,那么别说他还只是项伯的好友,就算他是项伯的基友,他也肯定早就把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参谋周曾取而代之了。可是没办法,张良是既没有告诉项康自己的真正身份,又和项康最憎恶乃至痛恨的项伯走得这么近,所以也就怪不得项康对他不理不问了。
与此同时,项康也已经把自己的计划目的告诉给了得力助手周曾,从一开始就对项伯十分不满的周曾听了心中窃喜,也和项康一样的巴不得人憎狗厌的项伯早些滚蛋,可是周曾却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向项康提醒道:“少帅,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后果难料?东海暴秦军队的主力都在北部,南部空虚,你的叔父去了以后,如果真的打出了什么名堂,尾大不掉怎么办?”
“绝对不会!”项康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着向周曾说道:“亚叔,秦嘉那个人你觉得如何?象不象一根茅厕里的搅屎棍?谁沾上谁恶心?”
“象!”周曾回答得语气更坚定,说道:“从他贪心不足、不肯臣服我军还有连民间钱粮都想打主意这几点来看,这个人不但野心勃勃,还是一个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的主,为人处事也绝对是一根搅屎棍子,谁沾上谁恶心!”
“那我的三叔呢?象不象?”项康又微笑着低声问道。
周曾苦笑,但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言语冒犯,也象。”
“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两根搅屎棍子搅在一起,互相扯后腿放冷箭,你还用担心他们能闹出什么样的名堂?”
项康笑着反问,又说道:“所以我敢料定,他们这次联手南下,绝对不会打出什么象样的名堂。不过我们也不用担心我们偏师的安全,凌县以南的暴秦军队空虚,我们的偏师就算打不开什么局面,损失也绝对不会太大,然后等我那位三叔铩羽而归的时候,他就是脸皮再厚,也应该没脸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了。”
周曾含笑点头,说道:“只希望大师他也争点气,不要丢了太多的兵马钱粮,不然我们就太亏了。”
“丢点兵马钱粮也值得,因为我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秦嘉那伙人拉到南方去,免得他们北上给我们捣『乱』。”项康说道:“东海郡的精华是在北部,东海军队的主力也已经被我们牵制在了下邳,如果秦嘉那帮子人乘机北上,搞不好就真的会闹出什么名堂,甚至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对手。所以稍微花费一点代价把他们引向南部,这笔买卖值得做。”
周曾再度点头,也没问项康为什么不直接干掉不肯臣服的秦嘉义军,武力吞并他们的队伍一劳永逸。因为周曾知道,项康如果这么做了,少帅军的名声就彻底毁了,以后也再没有任何的反秦义军敢和少帅军联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