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意思\"
队长收刀入鞘,骷髅铃铛突然无风自动,营墙阴影里转出二十四名重甲卫,玄铁面甲下传出沉闷的嗡鸣
\"阴兵借道,生人退散!\"
孙逸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这些竟是酆都赫赫有名的尸傀卫,传闻要用至亲骨血喂足七七四十九日方能炼成
他袖中磷粉袋悄然滑落,却在落地前被孙岩用脚背稳稳接住
五千铁靴踏地的闷响从营盘深处涌来,玄铁重戟在林立的拒马桩间闪烁寒光
孙逸佝偻着腰点燃烟卷,火星在青铜烟锅里明明灭灭,升起袅袅青烟中混着曼陀罗花粉的甜腻
守卫队长喉结滚动,镶着犬齿的金牙咬住烟嘴,浑然不觉烟杆镂空处藏着的火磷粉正簌簌飘落
当检查的士兵掀开第七辆马车的草帘时,二十瓮封着\"贡\"字的酒坛突然齐齐轻颤
最底层的陶瓮隐约透出青黑色油渍,顺着稻草缝隙渗入车板,与孙岩靴底沾着的硝石粉无声交融
夜枭在枯树上发出凄鸣,三万中军营帐的阴影里,无数缚魂幡正在无风自动
队长粗粝的手掌按在腰间刀柄上,青铜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喉间滚出低沉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链在石板上拖拽
\"老乡,我们将军要见你\"
被硝烟熏黑的指节无意识叩击着皮鞘
孙逸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喉结在布满尘土的脖颈间上下滑动
他抬手抹了把脸,皴裂的掌纹里还沾着来时蹭上的青苔
\"好,好嘞\"
尾音飘散在带着血腥气的晚风里,像片枯叶坠入泥沼,转身时粗麻衣摆擦过孙岩染着草汁的手背
三下短促的摩擦,是他们早年混迹黑市时约定的暗号
中军大帐内飘着腐木与陈年血渍混杂的腥气,青铜兽首灯台在主宰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这位酆都悍将斜倚在虎皮交椅上,被玄铁护腕包裹的右手正把玩着半截人骨,森白指节与漆黑金属碰撞出细碎的咔哒声
\"你们来我这有什么目?\"
他突然前倾,镶嵌在胸甲上的骷髅眼眶里骤然亮起两点幽绿磷火
孙逸后颈渗出冰凉的汗珠,面上却绽开市井之徒特有的油滑笑容
他屈起指节敲了敲自己发黄的犬齿
\"不过是看着修罗帝国换了新主子,宫里那些个阉党闹得比菜市口的泼妇还凶\"
说话时眼尾余光扫过帐外晃动的火把
\"军爷您这酆都地府嘛...\"
他故意拉长尾音,靴底碾碎了一只从地毯里钻出的黑甲虫
\"连阴沟里的老鼠都比别处肥硕”
主宰爆发出夜枭般的笑声,镶金的后槽牙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扬手拍在包铜的矮几上,震得陶碗里凝固的血酒泛起涟漪
\"这话中听!\"帐外立刻传来铁靴踏地的闷响,两个面覆青铜鬼面的亲兵捧着酒坛掀帘而入,坛口封泥碎裂的刹那,浓烈的尸油味混着酒香在帐内炸开
陶碗边缘还沾着前日某位谋士喷溅的血沫,暗红色污渍在琥珀色酒液里晕开,像是某种不详的蛊虫
主宰嘴角勾起一抹看似豪爽的笑意,伸手拍了拍酒坛,那酒坛是孙逸带来的,此刻在这中军大帐中,却成了决定命运的关键道具
“这些酒都是你带来的酒,来,你先喝,你喝了我们肯定喝”
孙逸喉结滚动着,舌尖抵住齿缝间那枚蜡封药丸
这是孙逸方才从医师的手里换来的蛇胆解毒丸,蜡壳在唾液里融化的刹那,他听见帐外孙岩模仿夜鸮的三声短啼
帐外忽起喧哗,某个醉醺醺的士兵撞翻了火盆
孙逸趁机将药丸压在舌底,烈酒入喉的灼痛中混杂着腐尸发酵的酸臭
随后他撕咬烤得焦黑的肉块时,刻意让油光顺着下巴淌到衣襟上
这是他在修罗帝国御宴上学来的把戏,当年那位死于砒霜之毒的亲王,临终前啃羊腿的模样比他还要粗野三分
孙逸端起酒杯,脸上堆满了憨厚的笑容,高声说道
“承蒙军爷看得起,今日能与军爷同饮,是我孙逸的荣幸!”
说罢,他仰起头,大口喝酒,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又伸手抓起一块肉,大口咀嚼起来,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个豪爽不羁的汉子
“老乡这般痛快!\"
主宰玄铁护腕磕在矮几上,震得碗中酒液荡起涟漪,他忽然抄起孙逸的陶碗仰头灌下,暗青血管在脖颈上扭动如蚯蚓,浑浊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胸甲缝隙里,滋啦一声腾起细小的白烟
孙逸瞳孔猛地收缩,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腐木地板里
\"换碗!\"
主宰突然暴喝,亲兵立刻捧来七只镶骨酒盏
这些惨白的骨片显然取自不同部位,有弧形肋骨雕成的浅碟,也有指骨拼接的怪异容器
当孙逸的嘴唇触到那盏疑似颅骨碎片磨制的酒具时,尝到了渗进骨缝的陈年脑浆的腥甜
\"痛快!\"
主宰蒲扇般的手掌拍在孙逸肩头,铁甲鳞片刮破了粗麻布料
这位酆都悍将胸甲上的骷髅装饰正在酒气中渗出青苔色的黏液,十二只空酒坛歪倒在虎皮地毯上,坛口缓缓爬出蛆虫般肥硕的尸虫
孙逸感觉胃袋在抽搐,但大笑时喷出的唾沫星子却带着市井之徒特有的恣意
\"这的酒比修罗宫那些娘们喝的蜜水够劲多了!\"
青铜烛台最后一截蜡烛\"啪\"地炸开灯花,主宰垂落的手掌在紫檀木扶手上泛着青白
三足鎏金香炉里逸出的安神烟打着旋儿缠上梁柱,将绣着饕餮纹的帐顶搅成混沌漩涡
当他的鼾声混入更漏声时,整座大营的铜铃突然同时静止
那些挂在箭楼檐角的十二生肖风铃,此刻都朝着西北方诡异地悬垂
孙逸踩着粘稠的月光穿过营区,鹿皮靴底碾过满地沉睡的亲卫,有个小卒蜷在兵器架旁,五指仍死死扣着半碗温热的羊汤,油花在碗沿凝成琥珀色的涟漪
他俯身取下对方腰间青铜虎符时,瞥见东南角哨塔上的狼烟筒正渗出缕缕青烟,像条垂死的蛇缠绕在冰冷的铁架上
孙岩藏在粮车底下的阴影里,火磷粉在麻袋缝隙中闪烁如星河
当兄长的影子笼罩过来时,他闻到了血腥味,不是新鲜的铁锈味,而是陈旧发黑的来自孙逸束甲绦上经年未洗的污渍
\"连马槽都洒满了\"
他伸出食指,磷粉在皮肤上烙下荧绿的斑痕
\"那些畜生吃了掺料的豆粕,现在比死人还安静,就等你一声令下咱们就能动手\"
他转身,身后跟着100名民兵朝着守卫队长的方向走去
守卫队长正百无聊赖地靠在一旁,看到孙逸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打着哈欠说道
“老乡,你出来了啊,将军说什么了?”
孙逸没有回答,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脚下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当走到距离守卫队长一步远的地方时,他的手如闪电般抽出腰间的长刀,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直直地捅进了守卫队长的肚子
守卫队长瞪大了眼睛,脸上还带着未消散的笑意,却在一瞬间被痛苦和震惊所取代,他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呜”声,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涌出
百柄利刃出鞘的寒光惊飞了栖息在辕门上的夜枭,它们盘旋在血色弥漫的营地上空,将凄厉的啼叫混入骤然响起的雨滴声中
西南角的草料堆在雨中散发出腐烂的甜香
孙岩的第七根火柴终于燃起豆大的火苗,火磷粉遇水蒸腾起靛蓝色烟雾,他想起一日前陆亢擦拭箭囊时说的话
\"火攻最忌子时雨,阴气太重...\"但此刻跳动的火光已爬上他的瞳孔,将记忆烧成灰烬
第一簇火舌舔舐粮车时,浸泡过桐油的麻绳爆发出柏木燃烧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