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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垕看着跪了一地的降兵降将,锵的一声拔出青釭剑。

这把跪在地上的众人吓了一跳。

杀降兵不算稀奇事,特别此时的战争,有的时候仅仅只是为了节省粮草,就将降兵全部杀死。

但接下来,王垕的剑却并未落下,只见他高举青釭剑大喝道:

“将士们!我知道,今日这一幕,你们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服从命令是你们的天职。

刘备身为皇叔,却为了一己私利,夺取兵权,打着匡扶大汉的义旗,收兵权于己身,让我们自相残杀,害得许多将士无辜惨死,害得你们受无妄之灾。

现在我赶走了他的爪牙,你们可以整理好身上的衣甲,拿起你们的武器,加入你们自己的军队。

让我们一起,击败无耻的反叛者!

谁愿意与我浴血奋战,谁就是我的兄弟!

我王垕,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兄弟!”

王垕第一次这样鼓动人心,但是他发现,这效果出奇的好。

所有的降兵都受到了感染。

从来没有任何将军称他们为兄弟。

“属下甘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将军效死!”

原本张飞带了五千兵马,战死了数百人,逃了数百人,也还有接近四千。加上渡过河的五六千运粮兵,万余人开始呐喊,这让河对岸的关羽怒气上涌,脸色通红。

便是这时,几十骑出现在对岸,王垕仔细看去,正是刘备等人。

看到这一幕的刘备心中震动不已。

孙乾道:“不想自此如此善于鼓动人心,如此一来,则军心可用,我军危矣!”

刘备正沉思,就见对面王垕下令,所有兵马回转,就像仗打完了一般,根本就懒得搭理他们。

王垕丝毫不担心刘备,他本来就没多少粮食,渡河又送给自己一半,稍微一算就知道,能撑过五日,还得勒紧裤腰带。

“剩下的就交给张辽!”

张辽可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他还有两千并州骑兵在手,背后倚靠着整个彭城国。

如果这都被刘备击败,那他就不配五子良将名分。

至于担心刘备搭桥过河,除非他刘备脑子没问题,要不然就断然不会这么干。

王垕现在手握一万五千兵马,加上有车胄和下邳城在手,他刘备自然不敢渡过泗水来厮杀。

最重要的是,陈登的态度还没明确,他绝对是不敢冒这个风险的。

王垕其实也不敢在这里逗留,他也不知道陈登最后的选择,他需要立刻回军,在陈登来到下邳之前布置城防。

不到午时,大军归于下邳,王垕立刻下令,各军把守四门,静待广陵军至。

这个情况,王垕自然不会主动出击。

现在自己占据重要城池,没必要冒险,只需要稳打稳扎。

万一自己出击,刘备真的冒险渡泗水,来和陈登汇合,前后夹击,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而且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援军,魏续的兵马从东海郡过来,虽然有个两百里,但也应该最迟明日就到。

午时,王垕在城头已经看到了陈登率领的大军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陈元龙治政治军,皆上上之选也!”

王垕不禁感叹。

旁边的陈珪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此时接话道:“不如将军智计百出,将刘玄德和他皆玩弄于股掌之中。”

面对陈珪的鄙视,王垕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公如此夸赞,让在下汗颜。”

王垕已经不再称陈珪为陈大人。

陈珪心里就像吃了一坨粑粑,暗想人不要脸到这个程度,已然无敌。

不过接下来王垕的话,却让他心里微微一沉。

“公无需如此挖苦,若非在下,不知战死者有几人!

公等视人命如草芥,为一己私欲,或利、或名,却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口中却满是仁义,美其名曰圣人之道,以他人之命,成公等之义,却反来笑我,哈哈哈哈,果真无耻!”

陈珪被怼的哑口无言。

说到这里,王垕自己也想到了刘备。

后世传言其夺下蜀地之后,为了发展军队,实行“三丁抽一、四六征税”。虽乃谣传,但实际恐怕更为凄惨。

所谓“三丁抽一”就家里有三个男的就得出一个去参军,而“四六征税”则是指农民的收成40%要上交国家。

这是什么概念?

老百姓的税负率竟然达到了40%。

秦朝十抽一,只有10%而被称为暴秦。

景帝时,税率为三十抽一,即3.3%。

唐朝为10%,宋朝为9%,明朝为4%,清朝为7%。

纵观历史各朝各代,蜀汉堪称赋税之最。

这就是仁义?

没等王垕多想,陈登已然兵临城下。

他当然早就收到了下邳陷落,父亲被困的消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原本陈珪已有死志,想要喊话儿子攻击下邳城,但想到王垕刚说的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遂闭嘴不言。

在此之前,陈珪当然没听过这句话,因为这句话是来自唐朝的一首诗。

但现在细细品来,陈珪顿时觉得直击灵魂。

就在王垕准备等陈登至城下叙话,再劝说陈登时,陈珪忽然拱手,向王垕深深鞠躬。

这一幕,王垕实在是始料未及。

“将军之言,当真振聋发聩,在下受教!”

王垕莫名其妙,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他不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在后世人尽皆知,是极为寻常的一句话,但在此时,对于有良知的一些人来说,却极具杀伤力。

“公何至于此?”

王垕一脸茫然。

陈珪道:“将军若信,我便下城,劝犬子来降,止这一场兵戈,亦算是迷途知返。”

本来王垕就没打算真的杀陈珪,说实话,他还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可以劝曹操撸掉对方,也可以搜刮家产,但要真杀陈珪却不行。

此时的陈珪,那是朝廷中二千石,妥妥的公卿待遇。

见陈珪态度,王垕也相信他是真要劝降陈登,毕竟士族还是要脸的。

“那便请一行,我在此等公消息!”

城外,陈登其实也一直在纠结,颇有些骑虎难下。

攻城则为不孝,不攻则为不忠,忠孝两难全。

就在此时,却见远处吊桥缓缓降下,一匹黑马从城门内走出,正是老父陈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