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骄心里咯噔一下,他从未见过李师师这样的眼神,竟有些害怕。
李师师先把裤子提上来,轻柔而缓慢,带着一种莫名的绝望。
如果换成丝袜,绝望便是一种诱惑。徐骄心里想着,赶紧一步跨过去,抄起衣服给她披起来。
李师师挪动身子,似乎不想让她触碰,赤裸上身对着他。眼神复杂,看的人心里发慌。只见她从地上捡起肚兜,慢慢的裹住身子,好似徐骄根本不在眼前……
这个德性,不像李师师,倒像夭夭。
忽然想:夭夭除了打晕她,难道还下了别的阴手……
想到这里,立刻捏住李师师下巴,要看她的眼睛。如果她变成夭夭的傀儡,一定会眼中无神……
但那双美丽的眸子,清澈如雪山下的湖,徐骄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李师师不动,任由他看着。
“你没事吧?”徐骄轻声问。
“滚!”这是李师师的回答。然后一把从他手里夺过上衣,以最快的速度,最豪迈的姿势,双臂张开,穿进袖子里……
昨晚烛光微微,主要是没有细看。李师师的身材,实在好的不像话,是徐骄最喜欢的类型,腰细紧实,小腹平坦,隐隐的马甲线,散发着青春的力量……
“滚!”李师师见他眼珠子快要掉下来,怒喝一声。
徐骄莫名奇妙:“我的大小姐,究竟怎么了?一梦醒来,温柔不在……”
李师师恨道:“你想要温柔是么,再也不会有了?”
“为什么?”徐骄问,心里立刻懊悔,恨不得打自己耳光。
男人呀,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在女人愤怒的时候,问她“为什么”?
“昨晚你干什么了?”李师师冷冷问。
徐骄立刻解释:“我什么也没干,你应该有感觉的。”
李师师喘着粗气:“那我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突然晕了过去?”
徐骄说:“很可能是一种多巴胺应激反应,情绪激动,呼吸急促,兴奋过度……”
“你知道我多大了么?”李师师问。
徐骄摇头,两人从未说过年龄的问题。
李师师说:“我十九了。”
徐骄咧嘴一笑:“风华正茂,青春正年少……”
李师师冷笑:“那你看我,像不像三岁孩子那样好骗。”
徐骄一愣,自己骗她什么了。
李师师怒道:“你这个混蛋,不想就不想,不要就不要,脱了我衣服为什么打晕我,是要看我有多不要脸么?”
徐骄大喊冤枉,但无法解释,总不能说真话吧。
真话,是哄不了女人的。
李师师迈着愤怒的步伐,转身就走。
徐骄喊:“事情不是那样子的……”
李师师愤怒的走回来:“我知道,你不是不想,不是不要,你是不敢。你怕,因为我要做王子妃,不是别的什么男人的女人,是么,是么?”
这误会有点大。李师师太没有经验,在那种情况下,多巴胺能让一个男人忘记死亡,又怎会怕。
李师师愤怒转身离开。
徐骄喊:“我有什么怕的,现在就能出去杀了王子淇。你听我说……”
“我不要再听你说。”李师师停住,忽然转过身来,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问:“你喜欢夭夭,是么?”
徐骄愣了一下。想:说喜欢,这个时候不大合适。说不喜欢,夭夭长那个德行,哪个男人受得了,不大真实。
他实在不应该愣那么一下。
李师师脸色煞白:“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呀?”徐骄不明白。
李师师沉默片刻,说:“你喜欢男人。”
徐骄顿觉崩溃,我的乖乖呀,真是自作孽。
“我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徐骄走上前,想要牵她的手,被李师师恐惧加厌恶的躲开。
徐骄又说:“回想昨晚,回想在修罗山,我早已为你沉醉,色心大起,兽性大发——”
啪——
李师师一个耳光打在他脸颊上。
徐骄震惊不已。
他妈自己好歹是先天上境的高手,怎么能躲不开呢……
“那就更不能原谅。”李师师愤怒:“徐骄,你是个混蛋,你自己知道么,你是个混蛋……”她想骂点别的,但除了混蛋,也想不出别的词来。
徐骄心想:这么火大?也是,美事儿被打断,自己也火大,差一点就和莫雨,夭夭两个混蛋干起来。
“别生气了。”徐骄说:“今晚,好好补偿你……”
“滚!”李师师恨道:“你以为,我真的不要脸么。”李师师愤怒的离开,走上几步,便回头骂上几句。京兆府的衙差捕快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三江郡主,昨晚也住在大牢里。
看这愤怒的样子,有经验的心里清楚的很。又想:不应该呀。徐骄年纪轻轻,可不像个枪法不行的主儿。
徐骄无语的躺在床上,被褥,枕头,全是李师师的味道。心里更加郁闷,想到一句话:羊肉没吃着,惹下一身骚。越想越觉得憋屈,张开嘴,狂犬病似的撕咬枕头。
突然听到脚步声,大牢外面有人喊:“徐将军可在,提督大人命你入宫。”
皇城在帝都正中心,从高空俯视,就像一座孤零零的大宅子。因为皇城四周,方圆一里内,没有任何建筑。
两道高大的宫墙耸立。第一道玄甲军值守,强弩硬弓,一百丈内保证没有活物能冲到宫门口。第二道高墙是内卫值守,虽只偶尔看到内卫的影子,但谁都知道,这道墙才是最难闯的。
穿过两道厚重的宫门,就看到皇城最高的建筑——奉天殿。那是大朝会的地方,金顶琉璃,龙檐飞壁。
奉天殿侧边一处庄严楼阁,上书“文渊”二字,此处便是内阁所在。
明帝不在,无需大朝会。但政务不能废弛,照旧的每日内阁议事。各部主副官都要参与,由三朝重臣,德高望重的徐元主持。至此就能明白,徐元在朝中的权势。
温有良一个多月没进皇城,帝都够得上品级的官员,谁都没有他清闲自在。可他这个京兆伊,却不该是个清闲的官。
当他踏入文渊阁那一刻,一颗心提了起来。
阁内两排官员站立,正座之前,垂下一道珠帘。今天海后听政,这是规矩。
自圣朝建立,皇家并不避讳女子干政,因为开朝之君,本就是女子。只是这么些年来,没出现一位有才德的国后。海后却是例外,其智其才,不亚于堂上诸君。加之近些年明帝身体不好,海后便时常出现在珠帘后。
所谓听政,类似监督。徐元主持之下,没有什么政务需要海后做裁决。老头不给这个机会……
不过今天,温有良感觉到了不寻常。所有官员都在两边站着,只有靠近珠帘处,左边坐着徐元,右边坐着独孤鸿。也正是这点奇怪,独孤鸿向来在军部,很少参与内阁议事,虽然他绝对有资格。
“少见呀,温大人。老夫还以为,京兆府换人了呢。”独孤鸿快八十岁了,但声音洪亮,震的人耳朵疼。
温有良赶紧拱手:“老将军是笑话下官呢?”
“哼,你活该被笑话。”
官员们暗暗发笑,他这个京兆尹,本就是个笑话。
温有良低下头。听到哗啦啦珠帘晃动的声音,海后出来了。只见珠帘后面,模模糊糊一个婀娜身影出现,官员们立刻静立闭声。
徐元和独孤鸿象征性的站起来,身子还没站直。海后的声音已经飘出来:“不必了,都坐吧。”
尽管知道是海后,但这声音,还是让某些官员忍不住飘飘然,好像这声音,能让他们获得极大的满足。
“两位老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非要让本宫亲来听政?”她说的是徐元和独孤鸿,别的人,不值得她表露一点点敬意。
独孤鸿道:“徐老头,你说还是我说?”
徐元一笑:“你说吧。”
孤独鸿哼了一声:“好吧,那就我说。诸位大人,老夫执掌军部,虽也身在内阁,但出身行伍,行军打仗可以,处理政事,知道自己是门外汉。不过,老夫还没老到眼花看不清。这几日帝都发生的事,让老夫极为愤慨……”
他说道这里,扫一眼在场诸官。每个人心里都想:这老头又想找谁麻烦了?
“常奉安。”独孤鸿叫了一句。
常奉安赶紧站出来:“老将军……”
独孤鸿哼了一声:“我听说你大理寺被贼人闯入,案牍库翻了个底儿朝天,可抓到歹人了?”
常奉安沉吟一下:“这个,风灵卫围捕,没抓到。司正南宫俎也受了伤,至于贼人……”
独孤鸿又哼了一声,喊:“京兆府。”
温有良心想:得,还有我的事儿呢。于是站出来,恭敬的说:“老将军……”
独孤鸿怒道:“南城长街,光天白日,血染十里。可曾抓到凶徒……”
温有良赶紧解释:“老将军,这事儿跟我没关系,得问风灵卫……”
“又问风灵卫?”独孤鸿怒道:“大理寺是三法司之首,京兆府总管帝都治安,让我问风灵卫,那要你们干什么,不如裁了两个衙门。”
海后娥眉微蹙,隐隐觉得今天内阁议事,不像以前那样简单无聊。柱国将军独孤鸿,表面上指责大理寺和京兆府,但两件事都牵扯到了风灵卫。
常奉安看向徐元,祈求帮助。
徐元沉吟道:“大理寺少卿柳林泽,是武道院应大先生的高徒,他可有查过?”
常奉安迟疑道:“这个,前晚南城有江湖人士打斗,柳林泽出手阻拦,重伤不起……”
在场的都是当朝大员,前晚的事他们都知道。两个黑影,在南城官宅来去自如,闹的鸡飞狗跳。
独孤鸿却好像不知道,问:“还有这种事?”
“是的老将军。”兵部尚书站出来:“卑职家中护院,五死七伤。”他是尚书,但曾在独孤鸿麾下效力,卑职这个自称,怎么也改不掉。
独孤鸿哼哼喘着粗气:“那就不是一般的江湖人。柳林泽放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一般江湖人,谁不给应大先生面子,在南城诸衙闹事。”他看向徐元:“徐老头,这就是你当年裁撤五城兵马司的弊端。没有大军坐镇,这些江湖人物,还真当一人一剑,天下横行。”
徐元笑着说:“有风灵卫呢。”
独孤鸿看向常奉安:“风灵卫可抓到人了?”
“风灵卫没有出现。”兵部尚书率先回答。
海后眉头一皱:“传南宫俎……”
独孤鸿嗯了一声:“正好,我正要问南宫俎,他的风灵卫是怎么调教的。光天白日,竟在京兆府大堂拔刀相向,威胁朝廷命官?”
这件事都知道了,说大就大,说小就小。何况那些人被徐之信当场射杀,已经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最大的代价。
“还有这种事!”徐元突然开口,声音里有震惊,也有愤怒。
在场的官员顿时脑袋嗡的一声,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们都知道的事,徐元不可能不知道。何况,那是你儿子动的手。
徐元摆正姿态,双手据膝:“温有良,你可知道,提刀入衙,视同谋反。”
温有良低头说:“下官知道。那只是个误会,因为一桩命案,苦主已在京兆府敲了鼓。风灵卫想要移交自查,没有移交公文,产生一些分歧……”
独孤鸿怒道:“查案缉凶本就是你京兆府的职责。你是京兆府衙门,不在六部下,三司之外独行,可我看你什么都不管。”他又看向徐元:“徐老头,你做了二十年内阁首辅,这就是你的功劳?”
徐元面子似乎有些过不去,老脸青黑:“京兆府,你还知道自己的职责么?”
温有良立刻回答:“下官知道,只是那桩命案,牵涉公主府,死者是百济慧玉,风灵卫理应……”
徐元哼了一声:“那公主怎不去风灵卫报案,而是去了你京兆府?”
温有良心里清楚原因,可不能说出来呀。冲着徐元挑两下眉毛,好像是说:老大人,难道你不知道么?
徐元沉声说:“公主也明白,查案缉凶是你京兆府的职责,不是风灵卫的职责,你这个京兆府尹却不明白。此乃朝廷体制,是最要紧的事。各部有司皆有其责……”
“是呀。”独孤鸿附和道:“那我军部无需存在了,怎么布防,怎么打仗,让兵部来吧。”
军部像内阁一样,独立在六部之上。军部决定,连内阁都无权置喙,何况是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赶紧说:“卑职不敢。”
独孤鸿说:“你不敢,可以去找风灵卫吗?”
海后心里冷笑,她听出来了。今天内阁议事,是冲风灵卫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