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盼儿想喊，瞬间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
妈妈‘扑通’一下给奶奶跪下。
“妈，福贵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啊，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奶奶面不改色地往嘴里扒饭。
“不是找盼儿拿钱了么，生孩子干什么用的，不就是来养活你们的，你们问她要啊！”
妈妈哭得撕心裂肺。
“她说给我拿钱，可是我刚才问了工地的刘二，他说那边根本没收到钱。”
“现在福贵还被关着，他们不会放人的。”
“妈，你先拿钱让他们把福贵放出来，剩下的我再去找盼儿想办法。”
奶奶冷哼一声。
“你别骗我了，我又不是没看到，盼儿就是个送外卖的，她能赚多少钱。”
“她早就被榨干了，网贷都借了，还去哪里借？”
妈妈无助地哭着，最后干脆给奶奶磕起了头。
“妈，我求求你……把钱给我吧……”
呜咽声还在继续，杜盼儿却不忍再看。
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吱呀一声，隔壁走出来一个女人。
“盼儿……你咋个……”
杜盼儿来不及擦干眼泪，急忙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张嫂子，我们进去说。”
邻居张家是红砖垒的院墙，就算杜盼儿走进去隔壁也不会知道。
张嫂子是盼儿辍学那年嫁进来的，因为觉得盼儿很可怜，一直将自己的旧衣服送给她穿。
杜盼儿一直觉得张嫂子人好命就好，因为结婚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她婆婆一高兴，给她买了个金项链。
杜盼儿记得，张大哥疼媳妇，从来不让张嫂子下地干活，所以张嫂子始终没有被晒黑。
夏天穿着鸡心领的衬衫，金项链就戴在白嫩的脖颈上，格外好看。
杜盼儿离开家要去干活的那天，张嫂子给她拿了两个苹果，说让在火车上吃。
张嫂子引着杜盼儿进了屋，她一脚刚踏进门，手机就响了起来，杜盼儿吓得急忙把手机关机。
她四处打量张嫂子家的房子，虽然是乡下农村，但是城里的家用电器都一应俱全，收拾得也干净。
张嫂子拍了拍沙发。
“盼儿，来这边坐。”
“你到家了咋个不进门。”
杜盼儿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想了想，直接跪在了张嫂子面前。
“嫂子，我知道你和我家做邻居有些话你肯定不想说。”
“但是我给你跪哈求一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我家到底咋回事。”
张嫂子急忙站起来去拉杜盼儿，可杜盼儿跪得结结实实根本没打算起来。
“你也知道，我没读书了，出去打工，我老汉儿说被骗欠了一大笔钱让我还。”
“我在杭城没日没夜地跑外卖，饭都捡人家吃剩下的，一分钱不舍得花。”
杜盼儿将衬衫遮住的胳膊露了出来，那手臂因为风吹日晒，黑得像庄稼汉子常年在外劳作一样黝黑。
还因为长期被紫外线照射有些过敏，起了一片片的小疙瘩。
小疙瘩挠破皮后又长出新的肌肤，所以皮肤一块黑一块粉，肤色不均匀。
“我在外面千难万难从来没跟家里说过，只想这一下人**协力把债还完了过踏实日子。”
“可是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妈在给我奶磕头，说什么救救我爸，我真的不知道咋回事。”
张嫂子一脸为难。
“盼儿，你先别跪着，起来说话。”
杜盼儿坚持不肯起来。
“嫂子，我小时候你就对我好，求求你再告诉我一次，我肯定不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的。”
“我只想要知道一个真相，我不想当傻子了！”
杜盼儿把手机拿出来给张嫂子看。
“嫂子，我这里有一万块，是我跟别人借来的。”
又把网贷软件都翻出来给张嫂看。
“这是我奶说家里要翻盖房子，让我借的贷款。”
“我的钱都给了她们，我现在满身是债，根本还不清。”
“嫂子，你就发一发善心吧！”
杜盼儿哭得凄惨，张嫂子也红了眼眶。
“盼儿，你先起来，我告诉你。”
杜盼儿被张嫂子扶起来坐在沙发上。
张嫂子叹气。
“我跟你家做邻居，今天是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看着你可怜才跟你说的。”
“你出去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要不然两家这邻居做不成，就变成仇家了。”
杜盼儿猛猛点头。
“嫂子你放心，我谁也不说。”
张嫂子轻轻抚摸着杜盼儿手上的疤痕。
“你别再给你父母还债了，还不完的。”
“他们根本不是被骗钱，而是……而是你老汉儿……”
“你老汉儿他出去赌钱。”
杜盼儿刚才隐约听见奶奶说，但是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直到张嫂子把这话说出来，她才死心。
张嫂子继续说。
“你老汉从你寄回家第一笔钱的时候就已经不工作了，说工作累。”
“他跟村里人说，他养了个女儿已经能给她赚钱了。”
“你知道的，财不外露，大家知道他有钱就被人算计着带去赌钱了。”
不知道是屋里开着的空调太冷还是怎么样，杜盼儿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那他们说被人骗了是怎么回事？”
张嫂子偏过头‘啧’了一声。
“什么被人骗了，他就是赌钱借了高利贷换不起罢了！”
“他们欠了钱，然后回来村里借，找了好多借口，可是你知道的，你老汉儿很懒没人愿意给这样的人家借钱。”
“但是你不一样，你在杭城工作哩，所以有些人家就借给你老汉了，但是是用你的名义借的。”
“当初给你打电话，你也应下来了。”
杜盼儿瞬间想起那些欠债。
妈妈当时给她说，是村子里的人一起投资做生意，但是被骗了，所以欠了村里人的钱，她说会好好还。
还有那些追到宿舍里，给何雨晴吓得报警了的高利贷，都是父母找了各种借口骗她的。
现在想来，跟普通认识的人借钱，怎么可能有小混混一样的人找上门来恐吓呢。
杜盼儿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我真是蠢啊，太蠢了！”
张嫂子急忙拉住她的手。
“盼儿，别这样对你自己，你已经很不容易了。”
杜盼儿被拽住了手，只能放任眼泪肆意横流。
她转头看向隔壁，好像能透过这堵墙看到奶奶和妈妈正在院子里说话。
“嫂子，我妈和我奶说要给家里翻新盖房子，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