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和温瑾潼遇刺的消息传到大梁,据说圣上震怒,处决了负责虞州的影卫,并加强整个虞州的防卫。
“夫人,您多担待,府内上次受了不少的损坏,还在修缮过程中呢。”
碧水摆摆手,“不打紧的,我必须在府中,如今北君不在,林先生战死,吴管家重伤,我若不在府中,真就没了主心骨了。”
知画欲言又止,她想劝碧水再出去躲躲,她觉得这场暗杀并没有结束,可她说不出口。
躲又能躲到哪里呢?
虽然上头那位陛下说着要加强防备,处死影卫,可她们清楚的很,这场刺杀从头到尾都是元孝文策划的。
影卫是直属于元孝文的部队,那位陛下可以只因为一个江湖高手的不服从就斩杀他的全家,也可以因为温北君触动了皇权就同样下令斩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就算离开了魏国,哪一个国家不会把她除之以绝后患。
在这样一个秦室已经覆灭的时代,她的嬴氏血脉成了最大的危险品,可以影响到每一个天子的地位,所以无论到了哪里,她都必须死。
夜色沉沉,温府内灯火稀疏。
碧水指尖轻轻摩挲着曾经温北君给她写过的信,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枇杷树上。月光下,树影婆娑,仿佛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那个男人曾经无数次离开她身边,无数次给她送回了信,她也在无数个夜晚等着他回家。
只不过这次自己要食言了。
知画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见她出神,轻声道:“夫人,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碧水回过神,接过茶盏,温热的雾气氤氲了她的眉眼。
“府里修缮得如何了?”
“前院已经修好了,但林先生住过的院子……”知画顿了顿,“工匠们说,血迹渗进了青石板,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
碧水沉默片刻,道:“不必擦了,留着吧。”
留着,让所有人都记得,温府的血不会白流。
知画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夫人,您真的不打算再避一避吗?\" ”
碧水抬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避?避到哪里去?”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元孝文要我死,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他的刀。”
她转过身,烛光映着她的侧脸,明明柔美,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冷意。
“既然逃不掉,不如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等他来杀。”
知画眼眶微红:“可是小姐还那么小。”
碧水低头看向摇篮中的温瑾潼。婴儿睡得正熟,小手攥着那片已经干枯的枇杷叶,叶脉间隐约泛着淡淡的金光。
“正因她小,我才更不能逃。”碧水轻声道,“若我今日退缩一步,来日她长大了,连站着死的勇气都不会有。”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夜风吹过树叶,又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
碧水眸光一冷,指尖不着痕迹地抚上腕间的银针。
知画也察觉到了异样,脸色微变:“夫人,您还是走吧,我去替您便是了。”
碧水抬手示意她噤声,缓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
月光如水,庭院空荡,只有那棵枇杷树沙沙作响。
一片枯叶飘落,恰好落在她掌心。
碧水瞳孔骤缩,猛地抬头看向树梢。
一道黑影无声掠过,消失在夜色中。
元孝文站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手中把玩着一枚黑玉棋子,正是曾经温府用来报信的棋子。
姚青单膝跪地,低声道:“陛下,虞州那边传来消息,嬴令仪没有离开温府。”
元孝文轻笑一声:“倒是有点骨气。”
他指尖一弹,棋子落入池中,惊起一圈涟漪。
“她现在是不是以为朕要杀她,还要杀她的女儿,所以才引颈受戮。”
元孝文指尖轻敲着亭栏,目光落在池中沉浮的黑玉棋子上。
“可是朕不会杀她的女儿,朕很知道,只要他们的女儿还活着,温北君就还得做朕的狗。”
姚青知道眼前的男人决不是自己曾经侍奉过的戴祎,元孝文是一个枭雄,为了皇权,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姚青。”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说,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是什么?”
姚青一怔,谨慎答道:“回陛下,当是天下名器,如温将军手中那把琵琶泪…”
元孝文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是人心。”
他转身,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姚青:“去把这个人带来。”
姚青展开一看,瞳孔骤缩。
“嬴昭,嬴令仪生父,现居大梁赌坊。”
“陛下,这…”
元孝文冷笑:“温北君以为朕不知道吗?大魏上下,朕什么看不清楚?”他指尖用力,棋子啪地碎裂,“朕会不知道他十多年前是从谁手里买的女人?朕会不去调查他的夫人吗?太天真了!”
姚青低头,不敢接话。
“带他来。”元孝文声音冰冷,“朕要看看,当嬴令仪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时,还能不能保持那份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