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您这是?家父已逝多年,哪有......再认爹的道理!”夏良骏一脸悲愤。
他这么一把年纪,还要被幼时才见过两面的亲叔叔,逼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大不孝的话!实在悲愤交加。
田朝雨握紧了夏良骏的手心,给予对方力量。
她知相公不愿提起从前的事,但夏家过往的细节也未曾瞒过她。
见夏良骏认可了叔父的身份,便立刻回想起关于这个人的种种。
老头身形瘦削,一双眼睛满是浑浊算计,打量他们的目光犹如在挑拣货物一般冰冷。
“咳!夏老二,误会了。”
“是你的二子,该认我做爹!”叔父说完,嘴角挂着得意的笑,似乎很笃定他不会拒绝。
“什么!”
“不可能!”
在夏良骏为叔父更震惊的话吓到宕机时,田朝雨已经瞬间领悟了事情的原委,其中还包括叔父一行人的底气从何而来。
随即,她展开了超强的气场,试图将这群不速之客统统吓走。
“侄媳,这话可不是你说了算。”
老头一副妇人莫要掺和的架势,对着田朝雨就是一个巨大的冷脸。但对方一点不怵,还流露出更夸张的鄙夷。
“在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
“放肆!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老头提高音量,一副要当众训话的模样,令渐渐围观过来的村民摸不着头脑。
这夏夫人田氏说得也没错呀,如今的河阳村,谁家还不是主母说了算?
若是没有主母或者女儿当家,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不过,已离村多年的夏叔父也许确实没跟上风俗。
而河阳村此等惯例也是近一二十年才形成的,谁让此地生女儿的太少。再往前三十年,本村以夏家为代表的乡绅地主大族等,都绝对遵从流传的古制,以夫为天,说一不二。
观念的相悖,
才有了他们两人相争的场面。
见夏叔父傲慢地打量夏良骏,还打算将矛头对准几个孩子,田朝雨率先站了出去,直指痛处。
“怎么,你那妾生子不行了?还是你不行了?要来抢我儿子?”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傻眼了,从未见过有这般火力的回怼。
还是夏良骏反应快,支撑住自家娘子的肩膀。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挡住那些不友善的视线。家中四个大点的孩子都围在娘亲身边,各自拎着家伙,准备随时出手。
夏有米护着夏有恬躲在后方,她搞不清状况,还是先等大人们解决。
即便真闹到要大打出手,她也不怕。
想来这会儿舅家也已收到消息赶来。
叔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颤抖着手指着田朝雨的鼻子就骂起。
“好一个无知蠢妇,不仅坏我家运道,还教不好子孙!你简直!”
“你闭嘴!”
夏良骏出声直接呛回去。
此事并非田朝雨不礼貌,而是她已经串起了所有事,明白了夏叔父等人此行的丑陋目的。
不说出来,纯粹是给已逝的公婆大伯留面子。
“嘿!敢这般撒野!”叔公身旁一人,拍着胸脯就想上前活动手脚进行威慑,然后,他被更加高大的夏以松挡在前面。
只觉得眼前有堵墙,让他瞧不清对手的方向。
“扑哧——”
人群里发出了第一个绷不住的嘲笑声,是最先赶来看热闹的鱼凌陵三兄弟。
他的动作令夏叔公一行人的气势微减。
但能干出这事,就是拥有非同凡响的厚脸皮。他们很快就沉浸在了自己占理的世界里,屏蔽外界干扰。
“干儿子,给他们瞧瞧。”夏叔公吩咐另一个年轻人,将一个红色的木制托盘端来,其中摆着一张用红绸布系着的黄纸。
夏以松的神情一凛,握拳的手不住抖。
他是除了娘亲以外,全家唯一从爹那知晓往事的人。
眼神不自觉瞟向夏以柏,有些害怕这个一起比拼成长的二弟,真要被人领回去叫爹。
那样,
他的人生只怕失去冲劲。
“贤侄,这是你父亲按下手印的契书。”
“你可认得?”
夏良骏一动不动,眼神与夏叔父对上,十分坚毅。
“我从未听闻此事,对叔公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罢官那年,您与我们家撇清干系的模样。”
夏良骏的话让在场不少人都听了进去。
他也不是个蠢人,只要将思路理顺,便能很快找到解法。
趁叔公发愣间隙,他又加码道:“那年,我就认定不再有这门亲戚。”
“我何时不认你们!”
“您自己传扬的话,需不需要帮您回忆一番?”
夏叔公显然不想就从前的话题聊下去,而是敲了敲木盘的边缘道:
“哼!不认我,那你父亲的契书,也不认了?”
说着,他还举起了黄纸,在众人面前扫过。
生怕有人看不明白,还让他干儿子念出声。
契书上写了,夏良骏的父亲,自愿将自己一个儿子过继给亲弟弟,若是儿子不足三个,便过继孙子。
上头还有夏良骏爹娘和他们兄弟俩的手印。
“此事,早已了结在兄长那。”
原来,
夏良骏还有个哥哥。
眼前的夏叔父是自己父亲的弟弟,也是祖父祖母最偏爱的小儿子。
可惜他的子嗣艰难。
便将主意打到了自家哥哥的身上,在母亲的逼迫下,夏良骏父亲同意过继一个孩子给弟弟。
但约定了自己得有三个儿子才行。
结果,他最后一胎是个女儿,也就是夏良骏的妹妹。
不仅没能实现叔父的过继梦,还早早夭折。
于是,这番重任到了夏良骏兄弟的后代上。
有担当的大哥主动顶了这事,在有第一个儿子之时,便想过继给叔父。
此时,所有人都口头约定好这孩子就是了结契书的。
再有不舍,大嫂也支持大哥的孝心。
他们不想让自家父亲夹在其中为难。
谁料,
叔父一定要将孩子养至七岁再抱走。
大哥的父子情越来越深,他后悔忧虑伤心,大嫂也因为操心儿子迟迟怀不上二胎。
一次意外让三人赴黄泉。
那会,
叔父想上门让夏良骏承担过继一事,彼时夏以松出生了。
但,忽然有个小妾怀上,大夫说是个儿子。
正巧夏良骏被贬斥回乡,为了不沾上他们家的赔款一事,夏叔父也就离得远远的,生怕晦气转移到自身。
此次重新攀关系,
指定那妾生子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