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吓
晨光熹微,隐隐可见寥落晨星。
卢则迎着清风漫无目的地抬步向前,郁闷的心绪渐渐放松几分。
只是梦里那句“我会让你为你的轻狂傲慢付出代价。”一直在脑中盘旋不下。
他嘴角牵起苦涩,心底无力地呢喃:“原来真的是惩罚……”
李祈,你真够狠的。也怪我,自以为是。
从来都是利益置换,明码标价。
他一下子鼻头发酸,眼眶里泪珠打转。突然觉得浑身难受,被抽空力气。
他以前有猜测过会是这个原因,可当这些被卢胜用计从他脑子里逼出来的时候,不难堪是假的。
“一起呀。”
邀瑶瞧见卢则背影有些落寞,几个快步跟上,左手轻拍他的左肩,自然齐步同行,不忘冲卢则笑笑。
他强撑镇定,勉强笑笑但不说话。
两人漫不经心走在不宽山路上,不知不觉竟然转到了他们此世初见的那片林子。
周围漫着一股朦朦胧胧的白雾,大片浓绿被笼罩其中,透出隐隐约约的清新花草香以及几乎不可闻的低沉安定木香。
“遇着仇家了?”邀瑶用轻松的语调率先开口,只是眼睛依旧看着前路。
半晌毫无应答,她忍不住朝卢则瞄去。
“若是仇家,便好办多了。同我玩猫鼠游戏呢……折磨,没劲。”卢则倒是想开了。
“啊?”
“不关你事,少问。以免惹祸上身。”
邀瑶怔住,仿佛猝不及防被当头敲了一下,有些囧和难堪。
“好没意思。你便同救命恩人如此说话?归根到底,可是你把我招来的。”一下子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说话夹枪带棒的。
卢则沉默。
邀瑶油然生出一种拳头打在棉花的无力感。“切,呵,谁爱管你啊!莫名其妙。”
“那回去。”平静中透出一丝无奈的叹息。
“不回!事未办妥便逃之夭夭,岂不笑话。丢我邀家脸面。”
“你且直说罢,何人拿你短多般诘难?我打心底里觉得你熟悉,可偏偏又对你知之甚少。怪了。”
卢则见邀瑶咋咋呼呼,不由轻嗤一声。“稍安勿躁,怪我说话没个准头,昧了你的好心。”
“哼。”邀瑶双手抱于胸前,努嘴吹了吹额前的散落的刘海。
“去那坐坐?”
卢则抬手指了指前头的山崖,有意和解。
*
两人坐在山崖边,卢则盘腿,邀瑶则把双腿放下在半天高的空处轻轻荡着,灵动又俏皮。
卢则避重就轻同她说明了苍凌的大致情况,以及对于他与邀瑶的前世结缘情谊。但由于目前他不想对方为自个涉险,便真假参半胡扯瞎编了一段故事说与她听。
唬的她直乐,连连叫绝。
“你是说你是猪妖转世,我则为鸟妖转世,我俩前世是绝世好友,稀奇!”
卢则笃定颔首,只眼珠一转又演起来了,“你且为我评评理,我介是条长毛四腿肉球,饿死鬼投胎,张嘴只晓得吧唧吧唧哼哧哼哧的。自打出生,除了困觉拉撒,只会埋头苦吃,入得了眼的便只有目前食槽, 再长不了眼。”
“哪曾想转世投胎,竟成了苍凌太子。造孽啊~~怪我胸无大志啊,惹多人不快。除我是万万不能了,那只好变着法子揉圆戳扁。”用词颇为诙谐,使得邀瑶忍俊不禁。
*
邀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单手捂着。转眸间,瞥见步忌远远走来。
一时间莫名有些激动,冲着他欢喜地挥了挥手臂。
“喂,步忌,我跟你说——”
卢则霎时间懵了,赶紧拉过邀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正色低声道:“别嚷嚷,我同你说的这些,不可与他人言。”
“唔,……成。”
“见你们一直未归,呐,包子。”
步忌走近,贴心地先把纸装的一袋包子递给邀瑶。
“五个,你们分着吃。”
卢则扫到,摇头一笑,步忌这闷头乌龟开窍了啊。
……
步忌坐在卢则旁边,斟酌良久,悠悠开口道:“你有何打算?”只是问同样目视前方,没敢看卢则的脸。
卢则吃着包子,神色一怔,而后继续啃着包子决定装傻充愣。
一声极轻“啧”传出,过了一小会儿“喂”字再一出。
步忌扭头看着卢则。
注意到了对方的强烈的视线,卢则不得不看了过去,“什么?”
“打算,有什么打算?”
步忌泄气,心底骂道:怎得跟他讲话这么费劲。
“能有什么打算,随遇而安,随其自然喽。还能如何?”卢则目露无奈,摊了摊手。
“死咸鱼!”步忌就知道卢则会是这德性,人家卢胜都这般出手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奶奶的,真是应着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卢则嗐了一声,搓了搓手心,撇开手中残留的包子屑。
忽然后背朝下,仰躺下去,盘着的两腿缓缓伸出。
双手也没闲着,分别搭在邀瑶和步忌的肩上,由衷道:“要是你们有翅膀就好了,拖着我飞吧。”突然有感而发,哈哈哈。
步忌咋舌,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前方飞来一只信鸽。
……
卢则支起身子,甩开信粗略看了几眼。
啊呀,王后来给甜枣慰问喽……
只是,邀舒消息、动作这么快?卢胜做事隐蔽,尤其往死里整我这事。
卢则似乎想到了什么,挑眉看向步忌。
步忌本就有些忐忑乃至心虚,无意间对上他的目光后果断错开视线,“回去后,就别出来了。……时菱知道了,又不知道该多担心。老老实实登基,我们会帮你的。”
“哎呦,突然对我这么柔情,怪不习惯的。”
卢则站起身,拍了拍步忌的肩头。“莫对我费心思,失望乃是必然。”
“我这人偏不走寻常路,你跟不上,会落在长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轻则郁郁寡欢,重则走火入魔。”
步忌这下有些急眼了,扬头看着卢则,“他,有人会害你……”
此时耳边传来一旁邀瑶的声音,不知絮絮叨叨什么。
看着步忌认真的神情,卢则有一瞬讶异。莫名来了恶趣味,挑眉,用眼神道:“也不知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要保护我。太菜啦,还是免了罢。”
步忌也是奇了,此刻莫名会意,那是两年前木讷寡言的乌龟对那位阳光恣意太子的郑重承诺。
只是到如今,物是人非……
也许当时卢则就并未放在心上,权当玩笑话。
步忌辩无可辩地羞愧低下头,心底又多出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也是忽然听清了邀瑶的嘀咕:“明明以前没见过,可为什么那么熟悉呔?”
卢则:“啥?”
“蛇啊,总觉得我以前也这般救过你。”邀瑶不假思索道。
卢则蓝眸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最后也不知聊到了什么,他颇无羞耻心道:“呵护我吧,不要蹂躏我。我还是个孩子。”
步忌有被恶心到,直接不客气地吐槽:“你是桃子吗?这么容易受伤。”
语落,回想以往,卢则确实很容易受伤……且多半与自己有关。顿时,神色复杂。
邀瑶觑见他们“打情骂俏”,露出谄笑,猛地来了一句,“卢则,你把步忌收了吧。”
“吓!寻常兄弟,勾肩搭背,吃吃喝喝,再平常不过吧。怎么到我这,就像沾花惹草……你对我颇有偏见呐。”卢则惊了,赶紧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