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侦察机机头下面的机枪再次嘶鸣起来,只是,因为此时战机引擎已经失速,所以它打出来的子弹,十之**都打在了螺旋桨上,发出一连串“咄咄咄”的碰撞声之后,又反弹回来——有的变成流弹,发出“呿”的破空声,不知道飞哪里去了;有的击穿侦察机座舱下面的底板,再击中驾驶舱里的鬼子飞行员。 “野郎!自分を杀すのか(混蛋,我打死了我自己)?”鬼子飞行员在感觉到魂魄都被拽出战机的时候,喃喃道。“轰——”侦察机坠地,随即发生殉爆,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 日军侦察机的坠毁,侦察机飞行员的死,马上引起了六架九六式陆攻飞行员的注意。然后,他们极有默契的,分出两架投掉了航弹的奔袭过来,一左一右,一个向李二狗飞去,一个奔朱弘文而来。 侦察机变成火球的那一刹,朱弘文身后,主射手喊:“营座!打下来了!我们打下来一架小鬼子的飞机!” 他的身边,手持“死”字旗的兵一边挥舞旗帜,一边大喊:“‘死’字营!万胜!” 一片欢腾声中,只有白眼狼注意到,朱弘文的表情有点痛苦,脸上都是汗水,钢盔与脑袋相接处,更冒起了白烟。“营座,你受伤了?”他跑过去,蹲**子问。 朱弘文咬咬牙,先说:“磕到了——”再厉声喊:“撤退!全部撤回去!” 朱弘文刚才太用力了,不光是双手发力,双腿、腰杆,都在发力。这使得他的膝盖和石面持续发生硬性接触,磕得两个膝盖疼痛不已。 没人听他的,白眼狼一弯腰,双手从他腋窝下穿过去,将他抱住后,喊:“抬营座回去!” 马上,有两个兵一左一右,各抱住朱弘文的一条腿,三个人抬起他就朝一侧的防炮洞跑去。 朱弘文起先还想抓住马克沁握把不放,嘴里喊道:“混蛋!老.子是营长!特么的,你们想造反吗?”然后,发现自己有可能拽倒马克沁,犹豫了一下,双手一松,就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白眼狼做这一套很娴熟,他身量本来就矮,双脚朝防炮洞的滑道里一伸,就带动朱弘文往下滑去。嘴里,他喊道:“你还知道你是营长?有你这样当长官的吗?” “营座,你不能抢我们的活计啊!”“老.子一脚踢死你们!”朱弘文骂,双腿抖动了两下,但是终究,没舍得踹出去。 两个兵把他的腿放进防炮洞的滑道就跑回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宽慰朱弘文:“营座,交给我们一样的!我们保管让鬼子战机有来无回!” 东侧平台,楼迪善和赵权亥还有其他几个炮团的军官、士兵,已经被一架九六式陆攻用疯狂的扫射赶进了防炮洞里。马克沁的嘶鸣声中,一个少校对楼迪善说:“团座,我从来不知道,马克沁的枪声居然能这么好听。” 楼迪善心情似乎不错,闻言嘴角一撇,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说:“心理作用。” 赵权亥接话:“团座,这个朱弘文打防空确实有一套啊!” 楼迪善冷哼一声,怼他:“刚才是谁说草鞋兵靠不住的?草鞋兵,以后这种破坏团结的话少说。作为长官,很多地方,要为手下的兄弟们做出合格的榜样知道吗?!” 赵权亥先是讪讪,想想心有不甘,嘴硬说:“我说错了吗?他们要是早这样,我们至于死那么多兄弟吗?!” 楼迪善一听,本来挺好的心情登时烟消云散,瞪过去,喝道:“你以为是步兵打阵地战呢?防空战,用的还是马克沁,出击时机很重要知道不?这方面,朱弘文才是行家,我们胡乱指手画脚,只会坏了他的节奏——”他先批评了赵权亥的强词夺理,接着说:“日军战机是奔我们来的,如果由我来指挥,我根本不会搭理‘死’字营——你打你的,我炸我的。日军只要炸掉了我们的大炮,再借助火炮打推进,到时候,几面一合围,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是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赵权亥并不缺乏战术素养,刚才就是死要面子的习惯性嘴硬而已。他想了想,说:“也是啊。” “所以,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楼迪善说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朱弘文坐在防炮洞里,摘下钢盔,捋掉头发上的汗水后,掏出一颗烟来叼嘴上,再掏出火柴。他右手才捏出一根火柴,“呜呜呜……哒哒哒……咄咄咄……”有战机引擎轰鸣声、枪声、子弹碰撞声传进来,他的右手抖了一下,“嗤啦”一声,火柴刚刚划燃便又熄灭了。 朱弘文自己和日军侦察机对刚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却只觉得心神不宁。 白眼狼趴在洞口,撅着屁.股朝外面打望。“高一点——哎呀!提前量——曹志!躲开啊!曹志——” 白眼狼的现场直播声情并茂,渲染力十足,朱弘文再也待不住,爬过去,硬从他身边挤到洞口,探出了半个脑袋。下一瞬,他眼睛瞪圆,怒吼:“都围在那里干什么?其他人散开——” 人有的时候是这样,莫名自信,总觉得,地球离了自己会转不动一样。不管什么事,自己做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是看其他人做,对方其实挺中规中矩的,但就是觉得不行。 朱弘文现在就是这么个心态。 两架日军九六式陆攻和“死”字营两挺马克沁之间的较量,地面上的马克沁天然处于劣势地位。九六式陆攻相对之前的侦察机,本就皮糙肉厚,加上有侦察机的前车之鉴,让他们对马克沁的有效射高有了具体的认识,他们维系住一定的飞行高度后,“死”字营实际上就已经失去了再创奇迹的机会。朱弘文前面不远处,三条火线从曹志他们中间扫过去,曹志身上瞬间血光飞溅——他蹲在那里,双手依旧稳稳地托住子弹带,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彩。一同遭难的还有一个副射手,他被一颗子弹击中脑部,钢盔上破开一个洞。他本来蹲在那里,在钢盔上往外渗出白的红的什么后,他慢慢倒下,倒下之后,右手举起来,指向天空,不动了。 朱弘文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都是好兵啊!要是打地面战,兴许就是一个杀神。可是在小鬼子九六式陆攻的扫射下,却只能用手势来展现自己的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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