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航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弱,朱弘文脸上的笑容,也随之一点点地消散,眼眸深处的一点深寒,慢慢逸散出来,直至布满整张脸。
朱弘文不怕惹事,但是却特烦这种事。在他想来,这种内耗,简直就是在拿自己还有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盛国航等人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他转身,看向陈海明三人,说:“都别装死了,起来吧。”
陈海明三人,陈海明作为领头的,反而遭的罪最小。
他爬起来,有心撂两句狠话,结果嘴巴张开,眼睛对上朱弘文毫无温度的目光,心头一颤,赶紧闭上了。
烂人怕狠人,经过刚才一出,他有预感,如果他还敢闹、还敢放肆,那看上去白白净净、柔柔弱弱、一副书生模样的朱弘文,真的会下毒手。
陈海明做出榜样,于乔根和冯磊尽管疼得脸上变色,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都是当兵的,心机肯定有,但是其实有限。不然,也不至于把事情搞成这样了。
当兵的之间,讲道理就是笑话,谁的拳头最硬,往往,谁的话就是道理。
朱弘文看着他们,不忙着说话,在看得他们眼神开始闪烁,然后下意识地四处乱溜之后,淡淡地说:“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自己申请调换连队,或者,打扫一个月的公共卫生,再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于乔根和冯磊看向陈海明。
后者想了想,问朱弘文:“长官,能不能让我想想?”
朱弘文看向他,说:“打报告吧。”
然后,他看向于乔根和冯磊:“你们呢?”
于乔根脸上表情一阵纠结,咬牙说:“我,我选第二个。”
“第二个是哪个?”于乔根咬牙喊:“打扫一个月的公共卫生,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朱弘文不置可否,目光落到冯磊脸上:“冯磊!”
冯磊看看于乔根,又看看陈海明,在冯海明眼睛余光的注视下,低声说:“我申请,申请调离。”
朱弘文不置可否的再看他一眼,转身,对那些依旧显得手足五促的新兵蛋子说:“还有你们,这一次,我给你们机会。以后再有这种事,自己走人。同一个操场训练,同喝一缸水,同吃一锅饭,亲兄弟莫过如此。兄弟被人打了,家都要被拆了,就只敢鹌鹑一样旁边看着?那老.子要你们何用?留着动摇老.子的军心吗?晚上躺被窝里,都伸手掏摸一下自己的裤裆,看看自己男人的家伙什还在不在……”
朱弘文背后,陈海明问于乔根:“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于乔根摇头。 陈海明深深地看他一眼,朝冯磊招招手,走了出去。
在他们离开后,白眼狼问朱弘文:“秀——连长,为什么啊?”
朱弘文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他们——” 朱弘文转身,对一边坐立不是的于乔根招手:“于乔根,来,你解释给他听。”
于乔根先是为难,喊“连长”,然后,发现朱弘文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忽然醒悟到这是投名状,咬咬牙对白眼狼说:“你们,我们只是连级单位,却有独立的院落和食堂,这,这其实很犯忌讳。”
“就是树大招风,”
朱弘文接上一句,然后很突兀地问:“当几年兵了?”
“去年——啊!” “老兵了?”
“是——”于乔根缩起了脑袋,他觉得自己在朱弘文面前就像个傻瓜一样。朱弘文:“把头抬起来。难道你在怀疑自己的选择?”
“报告,没有!”于乔根喊着,挺起了胸膛。 朱弘文已经不看他了,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一扫过,说:“刚才我去周总队长那里了,”\0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面“死”字旗,展开,露出那个大大的“死”字:“周总队长答应我,只要我们下一次大比武能够取得优胜名次,会帮我们争取独立番号——‘死’字连。”
“周总队长真这么说?”赵才根问,脸上,红光溢出。 军队里面,不管什么级别的部队,能冠上“独立”两字,本身就是实力的象征。
于乔根作为老兵,显然知道这个,他下意识地站得更加挺直了。
朱弘文扫视众人一眼,说:“接下来的训练重点,就是大比武各项。我希望,所有人有一分劲要拿出两分来,军官要身先士卒;士兵,要勇争上游。记住,只有平时多流汗,上了战场,才有可能少流血。流汗不会死人,但是流血,是会死人的!”
朱弘文在训话的时候,隔了一堵围墙,盛国航的办公室里,盛国航黑着脸坐在椅子上,他的办公桌前面,众军官站着,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愤愤不平,有的若有所思,而祥云名则拧着眉头说:“这魂淡下手太狠了。哎,他怎么就不失手弄死一个呢?那样的话——哎哟!”
祥云名“哎哟”声中,一只烟灰缸在和他的脸颊发生亲密接触后,翻滚着跌在地上,烟头烟灰撒了一地。 烟灰缸是盛国航扔的。
他虎着脸瞪着祥云名吼道:“这种混账话以后少说。以前无所谓,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举国抗战!委员长最恨的是什么?阳奉阴违和窝里斗!真死了人,你我,在座的诸位,一个都跑不脱关系!”
吼完,他换口气,总结性地说:“这一次既然失算,那就算了。”
“营座,他一个连,居然就霸占了一座院子!这,这完全是不把营座您放在眼里嘛!他壮丁出身,不懂事,那我们就多教教他。难道,难道就继续任他嚣张跋扈?!”
一个戴付黑框眼镜的少校问。
盛国航看他一眼,说:“先散了吧。”
众人散去。然后,眼镜少校又折返来,关上门之后,低声问:“营座,真的算了?这种人,只怕会非常记仇。被这种人记仇,反正换做我,我晚上睡觉都得睁着眼睛。”
盛国航右手轻敲桌面,斜眼看向他,目光不是太友好,问:“你的意思,他会报复我?”
“今时未必,但是谁敢保证以后?难道您没看出来,这家伙心狠手黑、胆大包天,有什么事请是他不敢做的?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战场上子弹不长眼睛,流弹伤人的事情比比皆是。而且,他的身手十分了得,这样的身手,要是晚上故意敲谁闷棍,肯定一敲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