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剑损人亡,直直地摔落下去。白蕙瞥见了,高声呼喝着要去扑救,却被安格鲁死死挡住,脱不开身。那边双头怪腾出手来,又向白蕙这边奔袭而来,众弟子护着师父,白无尘冲在最前,镇定自若地组起阵型来,傲立阵关,催持电闪,将双头怪阻挡在战圈之外。另一面,又不时向安格鲁发出攻击,助师父一臂之力。三百人的波月阵,已是非同小可了,又加上白蕙悲愤交加,已拼尽了全力,一时竟与华夫两大高手僵持起来。
下面的战局仍是一边倒,那巴林见大势已去,被几个亲兵簇拥着,快速向后方逃离,也不管自己的兵士们遭受着怎样的屠戮。陆压子此时也杀红了眼,昔日藏在心底牢笼里的魔障一经释放,便完全占据了心神,在巴林军中左冲右突,杀人如麻。胜负战局已定之时,一人忽然蹿至上胡军中,挥动真气大刀,砍杀地血肉飞溅,正是赶来耀武扬威的白楠。那些白元弟子,见敌方又来了援军,大势已去,便也不再纠缠,纵身飞起,加入到波月阵中。一时阵势更强,与华夫两人僵持不下。
白楠抬眼望见白蕙正奋力抵挡着安格鲁,心里还有一丝情谊未泯,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翻身向上,凌空而立,似督军一般,欣赏着自己的“大作”!这等气势,是他往日所不曾有过的,让人痴迷、让人沉醉、让人无法自拔!
安格鲁一面战着白蕙与那波月阵,一面瞥见下方的白楠,心中气恼,喊道:“白楠!还不出手?”
白蕙听到白楠的名字,忍不住向下去逡寻,并未见其身影,却是个少年,纵身飞上,随手招出一把大刀,向自己这边冲杀过来。白蕙大骇,心知自己已是招架不住,便双手举过头顶,口中念着咒诀,招出一柄湛青色长剑来,其深如墨,氤氲含光,让人心生畏惧。
白楠飞至近前,与安格鲁一左一右与拼尽全力的白蕙搏杀。白楠毕竟与白蕙在伊督相濡以沫几十年,看到她那副模样,怎会不心生波澜,因此下手便轻了些。这时双头怪也腾挪过来,对白楠道:“已杀了一个,察燕是彻底得罪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她们尽数剿灭了吧。”
安格鲁道:“既如此,那还有什么顾虑,快动手吧!”白楠听说白茹死了,心头先是一震,随即自我安慰道:“是白元不仁,要怪就怪白崇一吧!”于是,点了点头,与华夫两个大使奋力迎战拼死相抗的白蕙以及白无尘的波月阵。
风里藏一向以速度见长,闪身避开波月阵的一击,直冲向白无尘。白无尘并不惊慌,提前做好了准备,拖着大阵向后撤了撤,躲过安格鲁的一击,同时引下一道闪电来,向其天灵穴攻去。安格鲁闪身躲过,方稳住身形,一击又到,再度辗转躲过。如此再三,竟发现自己低估了这后生,没想到他能够临危不乱,轻松化解。
相比起来,白蕙就没那么好过了,她已被双头怪及白楠完全钳制住,之所以能够撑得住,也是白楠几次三番的手下留情。他一面将白蕙逼得连连后退,一面追问道:“九妹,莫如你降了,与我一起建功立业不好吗?”
白蕙听其声,才敢确定他确是白楠,怒目圆睁,骂道:“休想!”对白楠用尽了杀招,却都被一一化解。
眼看着,最后的喧嚣即将落幕,生死存亡完全没了悬念,至于白无尘,也只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巴林,也已在几个亲卫军的簇拥下,跃上了早已备下的疾行兽,拖着缰绳准备弃国而逃。白蕙,所擎的那把巨剑墨色渐淡,几度闪烁,明明灭灭,她的真气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双头怪见白楠不忍动手,便也不再与白蕙纠缠,纵身冲散了白无尘的波月阵,挥动着手中的长箭,大肆猎杀。一时间,绝望弥漫了苍穹。死亡,也渐渐逼近他们。
就在这最后关头,天地间忽然陷入了死寂。陆压子所率的大军,不知怎的,竟全数静止不动。陆压子也是露出一脸惊恐后,身体动弹不得。正躲闪着白蕙最后一击的白楠,也不明所以,觉得身体停在半空,无论如何动弹不得了。安格鲁与阿格里两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面叫着白楠,一面想要逃走,风里藏速度极快,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那阿格里反应本就慢些,再加上速度不及安格鲁,来不及飞出战圈便也似被冻住了,悬在那里动弹不得。
巴林及所剩无几的亲卫军在原地呆住了,仔细观察确定他们动弹不得后,便调转了疾行兽的方向,举起手中的屠刀,叫喊着,冲进敌军!正欲用杀戮解心头之恨时,竟也立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白茹本就是靠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此时危机一过,便泄了气,从半空中跌落下来。白无尘见状,不动声色的幻出一支细箭来,一转身,刺入阿格里的后心。随即,他也待在半空,动弹不得。
良久之后,山林中跃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来,身边跟着一人,见了这副情形,不禁赞道:“尊者好大的威力!竟能让这么多人呆立着一动不动。”来的二人,正是上古异兽朱厌与清风。他们从伊督撤离后一直在南疆边界一带潜伏,被喊杀声吸引过来,却见到屠杀场景。朱厌不忍心,便施法止住了争斗。
朱厌对清风道:“快将他们拖出战线,我也只能维持半炷香时间。”
清风闻言,紧着上前去,先将白蕙、白无尘等人一个个搬进察燕境内,又将巴林等几百人一一拖走,赶在最后一刻,清理好了战场。朱厌带着清风飞入察燕境内。
白楠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紧接着。陆压子及几千个兵士也都先后清醒过来,茫然四顾,不知发生了什么。白楠寻不见安格鲁与阿格里,便落下身来,问陆压子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陆压子道:“我也不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白楠道:“我也是如此,难道是敌军用了什么妖术,将我们魇住了?还是快些撤回去,以免夜长梦多。”说着,便将大军浩浩荡荡带回了都城。没想到,安格鲁早已在此等候,见白楠与陆压子安然无恙,独不见了自己的伙伴,便上前追问道:“阿格里何在?”
白楠道:“我们想是被敌军施法魇住了,一时动弹不得,醒来时不见了二位大使,还想要询问你们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安格鲁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拨开众人向外走去。半晌过后,怀中抱着阿格里的尸身回来了。满眼茫然对白楠道:“我们是遭了朱厌的‘锁魂’术了!”
白楠与陆压子皆是大惊,异口同声道:“这朱厌竟有如此威力,能将几千人同时困住?”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阿格里,劝慰道:“请大使节哀,我们定为阿格里大使报仇雪恨。”
安格鲁摇摇头道:“战死疆场乃是我华夫国人至高无上的荣耀,阿格里一向英勇无畏,是我辈的楷模。这南疆的局势越发的紧张,恐怕要将白元与华夫国全线牵扯进来,从此之后,四国便没有宁日了。”又向白楠道:“烦陛下将阿格里以国礼葬了吧!”白楠点头应着,吩咐陆压子将尸身带下去,妥善安置,又以厚礼葬之。
白楠道:“难怪各国争相追寻朱厌,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他的厉害了,早知如此,那日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其擒获来了。”
安格鲁问道:“你曾见过他?我华夫之所以最早进军伊督,为的就是寻找朱厌的踪迹,然而,这几十年来,不论明察还是暗访,都不曾见着他的踪迹。”
白楠道:“他的藏身之地十分隐蔽,也难怪你们寻不见他。向来,一旦失去一次机会,便再也不可能撞见了。你道我是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乃是拜朱厌的好伙伴,上古异兽乘黄之所赐。骑之可延年两千岁,所以,即便是熬,我也能熬得南疆四国崩塌亡国。”
安格鲁自然知道他所言之意,说道:“我华夫在选择盟友一事上向来不将就,既然选定了陛下,自然是有慕于陛下的才干,乃当世之主耶!”又转而说道:“只是这朱厌,既然已露了面,无论如何也要寻着他,若是落入敌手,任我们如何努力,都是白费。”
白楠问道:“这区区一头上古异兽缘何会有这等实力,能让当世无双的华夫国也要为之忌惮?”
安格鲁道:“朱厌自古生于察燕,后被迫辗转躲到伊督来。在领袖者眼里,朱厌之力胜过千军,称之为‘战神’,此之战神与其修为深浅无关,而是由于他能够主战事成败。至于如何主战事成败,今日也是第一次见识,想是能聚战场之怒气、怨气、杀气,而后转成磅礴之力,施之于战场双方。”
白楠道:“如此说来,想必是沙场越是胶着、杀气越重他的能力便越强劲。”
安格鲁道:“正是!华夫苦寻他几十年,没想到在此地现身。明日之后,重新调集人马,向上胡继续追击,无论如何也要将他逼迫出来。
白楠道:“若要攻去上胡,全赖大使助力。”
翌日,白楠又命陆压子率领五千余众,浩浩荡荡向上胡攻去。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然而,直攻到国都潜谷,也未遇到任何阻力,至此,白楠轻松地取下了上胡之地。
察燕境内密林里,白蕙缓缓睁开了眼睛,此刻的她内丹已是隐隐的,其中真气若游丝一般,在周身游离。白无尘输一道真气给师父,她的状况才稍微好些。待师父睁开双眼时,白无尘赶紧簇拥过来,关切道:“师父醒了?”
白蕙张了张口,喉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又努努力,才以气声问道:“你师伯何在?”
白无尘道:“我们也是刚刚醒来,并未见着师伯!”白蕙竟挣扎着要坐起来,怒道:“师伯为国殉职,怎能叫她曝尸荒野?快去将她寻来,否则我便亲自去。”说着,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白无尘赶紧吩咐道:“快!我们去寻师伯!”说完,便带上五六个弟子,回到方才的战场上,去寻白茹的尸身。
清风与朱厌并排飞着,问道:“尊者之力实在可怖,如此一来,可算世间无敌了!”
朱厌道:“你道我是无敌,却不知我只是聚合战场之势,势在则气在,气在则所向披靡,救人者非我,而是他们自己。”
清风笑道:“尊者之言,晦涩难懂,我所见者就是你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势,叫败者胜,胜者败,也难怪天下人会争相求你出山!”
朱厌叹息道:“世人皆是你这等想法,自然以为是我的手段。算了!他们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清风又问道:“尊者,既然你有这等本事,为何还要躲躲藏藏呢?干脆将他们尽数定住处死便是了。”
朱厌笑着摇摇头道:“夏虫不可语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