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这少年双眉横挑,侧目横睨,向蒋超厉声道:“你走你的路,少管闲事!”
蒋超道:“老兄不让我管,我本来也不敢管。不过我看你这么打一个做小生意的,人家那么大年纪,太觉得过分了。何必跟这种人生气,真个的,拿皮鞭子好歹打出一点伤来,只怕也是一场罗唆吧!碰坏了东西,有钱赔钱,没钱赔话……”
少年未容蒋超把话说完,早气得瞪眼说道:“不用你饶舌,我一时不慎碰碎了他几个粗磁碗,我碰坏什么赔什么,我没说不赔。他却出口伤人,倚老卖老,要跟我拼命,要留我驴子!我姓方的生就骨头,吃软不吃硬,打死人我偿命,打伤人我吃官司。你走你的路,满不与你相干,趁早请开!”
这骑驴少年声势咄咄,蒋超强纳了一口气道:“乡下人就是这样,你碰碎了他的盘,他自然发急。老兄还是拿几个钱赔了他,这不算丢脸。我看老兄也是明白人,你难道连劝架的也拉上不成?我这劝架的也是一般好意呀!”
那少年把脸色一沉道:“我不明白,我浑蛋,我赔不赔与你何干?就凭你敢勒令我赔!我要是不赔,看这个意思,从你这里说,就不答应我吧?”
蒋超被激得也怒气冲上来,忿然答道:“我凭什么不答应,我说的是理。”
这时那卖磁器的从背后接声道:“对呀,踩碎了盆碗不赔,还打人。你妈妈怎么养的你,这么横!”
卖磁器的撅老头子骂的话很刻毒,骑驴少年恼怒已极,把手中皮鞭一挥道:“好东西,你还骂人?我打死你这多嘴多舌的龟孙!”
这马鞭冲着卖磁器的打去,这话却是冲着蒋超发来。那老头子一见鞭到,早吓得缩在人背后。蒋超却吃不住劲了,嘻嘻的一阵冷笑道:“真英雄,真好汉!有鞭子,会打人!”
少年霍地一翻身,抢到蒋超面前,也嘻嘻地一阵冷笑道:“我就是不赔!我打了人了,那个小舅子儿看着不忿,有招只管使出来,太爷等着你哩,别装龟孙!”
蒋超到此更不能忍,也厉声斥道:“呔!朋友,少要满嘴喷粪!饶砸了人的东西,还要蛮横打人,我在下就瞧着不平。你们本乡土,说打就打;我是个外乡人,我就是看不惯,我就爱管闲事!朋友,你不是会打人么?哼!我身上生就两根贱骨头,还真愿意替别人挨打!”说着把头顶一指,大指一挑道:“尊驾有皮鞭子,就请往这里打,不打不显得你是好汉!”说罢,双臂一抱,挺然立在少年面前,从两眼里露出轻蔑卑视的神色。那少年的皮鞭尽管摆了摆,没法子打下去。
只见那少年眼珠一转,往四面一看,脸上忽然翻出笑容来,仰面的哈哈大笑一阵,却将马鞭往地下一掼,双拳一抱,向蒋超拱手道:“哈哈,我早知道老兄你手底下明白!你要够朋友,请你跟我走,咱们离开这里,那边宽敞!”
少年将驴一领,右手向蒋超一点,随又向南一指道:“那边出了街,就是空地。”
蒋超向四面看了看,路上行人围了许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卖磁器的远远的发急叫喊道:“不行,走可不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赔我的盆!”
蒋超道:“掌柜的你别急,该多少钱,回头我给你。布摊上还有我的东西哩,劳驾,你给我看着点。”
于是骑驴少年吆喝了一声道:“众位借光!”看热闹的人登时霍地闪开。少年又回头向蒋超瞥了一眼道:“走吧!”
蒋超雄赳赳的大叉步跟来,冷笑道:“走到天边,我也要跟着你!”
就有一个看热闹的傍着蒋超道:“你老别找亏吃,不要跟他去。”
蒋超笑了笑道:“这人太横了,我倒要碰碰他。”拔步而前,昂然不惧。
蒋超向四面看了看,路上行人围了许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卖磁器的远远的发急叫喊道:“不行,走可不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赔我的盆!”
蒋超道:“掌柜的你别急,该多少钱,回头我给你。
布摊上还有我的东西哩,劳驾,你给我看着点。“
于是骑驴少年吆喝了一声道:“众位借光!”看热闹的人登时霍地闪开。少年又回头向蒋超瞥了一眼道:“走吧!”
蒋超雄赳赳的大叉步跟来,冷笑道:“走到天边,我也要跟着你!”
就有一个看热闹的傍着蒋超道:“你老别找亏吃,不要跟他去。”
蒋超笑了笑道:“这人太横了,我倒要碰碰他。”拔步而前,昂然不惧。
两人出了街,来到一处广场。
街上人纷纷跟了来,三三两两,窃窃私议道:“快瞧瞧去。太极陈的四徒弟又跟人打架了!”
青年悻悻的走到广场,把驴缰往鞍子上一搭,用手掌轻轻将驴一拍。任听它到草地上啃青。然后一侧身,横目向蒋超上下一打量,冷笑开言道:“朋友,你有什么本领多管闲事?来来,我倒要领教领教!”
蒋超也侧身打量这青年,势已至此,不得不一试身手。蒋超说道:“老兄,你无须这么张狂,我在下只是个过路人,实在没有抱打不平的本领。一个苦老头子,小买卖人,你砸了人家的磁器。你还要打人,你还要打劝架的人!
老兄,我是外乡人,我初到你们贵宝地,我实在没看见过这个!”他又回顾看热闹的人说道:”你们诸位乡亲。可看见过这样的么?”
青年陡然浮起两朵红晕,从两腮边直红到耳根,厉声怒叫道:“哪里来的野杂种,还敢掉舌头!今天大爷要教训教训你,教你住后少管闲事,省得你爹妈不放心!”一语罢了,突然往前一欺身,到了蒋超前面,喝一声:“接招!”
右手劈面住蒋超面上一点。蒋超见他真动手,急往旁侧脸,用左掌往外一磕。青年突然把右手往回一撤,右肩往后一斜,左掌突然斜向蒋超的小腹劈来。掌风很重,似有一股寒风袭到。蒋超竟不知他用的是哪种拳,发得是甚么招——这青年用的正是太极掌中的“斜挂单鞭”。
蒋超忙往外顺势一伸左臂,身势斜转,往左一个斜卧式,右掌往下一切,掌缘照青年的脉门便截。青年一撤左掌,用“玉女投梭”,向蒋超的胸膛打来。蒋超右腿往回一缩,斜转半身,翻左掌,想叨青年的腕子。青年招术快,手下滑,竟不容蒋超把手腕扣住,霍地右掌一撤,双臂一分,右足向蒋超的丹田踢来。
这招“退步跨虎”用得很厉害,蒋超急忙抽身撤步,才把这招闪开,心中十分吃惊。本想到这青年必是会家子,却不料青年竟有这般身手。
蒋超才躲过这一招,青年欺身又到,身轻掌快,用了招“提手上式”。蒋超急使“铁门闩”,把这招拆开;不容青年进招,往前一上步,“顺水推舟”,向青年便打。
只是蒋超对于敌手的手法不明,运全神,尽全力,不过仅能勉强招架。这一招使出去,指望准能打上青年,欺敌太紧,招术用老了,竟犯了拳家之忌,被青年把蒋超的双臂分开,倏地一变招,转为“弯弓射虎”,蓬的一掌,打在蒋超的右肋上。蒋超一疼,急忙救招,却不防青年别的又一腿,扑登,把蒋超踢个正着,倒坐在地上。
那看热闹的人不禁哄然喧哗起来。
骑驴青年把蒋超打倒,哈哈一笑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出来多嘴多舌?回去跟你师妈多练几年,再出来管别人的闲事吧。打不平的好汉!”说着,不待蒋超答言,眼向四面一看,昂然举步,大声吆喝道:“借光,借光!”竟抢到那头黑驴前,一按鞍子,蹿上驴背,抖缰绳,取路而去。
蒋超受了这场挫辱,十分惭愧,站起来,掸了掸身上尘土,觉得右肋左胯隐隐疼痛。低着头,不敢看那围着看热闹的人,转身就走。
内中有一个爱说话的短胡子老头,凑到蒋超的身旁,带着惋惜劝慰的口吻说:“这是怎么说的,一番好意反倒招出事非来!我说句不知深浅的话吧,本来这陈家沟个个人都会两手,可就是个个人都惹不起人家这个陈家拳!”
蒋超瞿然张目道:“陈家拳?”
又一个中年人道:“你老不知道么?我们这里除陈永平老先生的太极拳,天下扬名,看你老也像是个会家子,你难道不晓得这陈家拳么?”
蒋超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禁失声说道:“我哪知道是陈家拳,刚才这青年莫非是陈永平的什么人?”
那中年汉子道:“这个青年就是陈永平的四徒弟,你难道不知道么?”
蒋超不待这人说完,顿时惊得身子一震:“哎——”
那短胡子老头对中年汉子说道:“你没见这位是外乡人么!人家怎会知道?”转身来向蒋超说道:“你老要知道他是陈老师傅的徒弟,也就不致于多管这闲事了。我们这里人若讲到武术,谁也惹不起陈家拳……”
蒋超急忙问:“这个人真格的就是陈老师傅的亲传弟子吗?他叫什么?”
老头子答道:“他姓方叫子涛。你别瞧他打得过你,他只是陈老师的最没出息的徒弟哩!据说,他天资很有限,跟陈老师学了好几年,一点进境都没有。陈老师常常责备他,嫌他不用功,没有悟性。”
蒋超忍着羞愧,打听这方子涛的武功能力。才晓得陈永平一生只有六个徒弟,在本乡的现有三个,就数这方子涛不行;这方子涛只有鬼聪明,没有真悟性,在师门很久,只是不见长进。后来者居上,第五个师弟,第六个师弟锻炼的功夫,个个都超过了他。不过,方子涛也是陈家沟的人,既有同乡之雅,陈永平又喜欢他听话,献个小殷勤,侍候师傅,非常的尽心;所以陈永平虽嫌他天资不好,没有坚苦卓绝的刚劲,可是他人缘颇好,到底做师傅的并不厌弃他。
蒋超远道投师,想不到一时多事,竟与这心目中未来良师的爱徒,为了闲事打起架来!心想:“唉,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