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箬放出神识查看情况。
应龙背后的小点越来越大,看得越来越清晰。
颜色也愈发鲜艳,红的刺目……
北冥珀身上的绿袍被鲜血染出一道道深色痕迹。
扶箬心中仿佛被人敲了一锤。
钝痛酸胀与愧疚交杂。
双眸在一瞬染上担忧与怒意。
她立即引动轮椅上的符文,带着轮椅起飞。
纸鹤落到北冥珀身旁。
冰魄应龙背上那道如千年寒尸一样的身体有了细微反应。
毫无血色半透明的指尖颤动几下。
冰雕一样的躯体内,血液被压进来又被挤出去。
胸腔某个部位,开始跳动。
……
扶箬御轮椅飞到应龙翅膀上时,被北冥珀的惨状吓得呼吸顿了半拍。
她将那具身体用灵气拖过来,颤抖地放出神识感应。
还好,还活着。
但呼吸紊乱,心跳孱弱无力。
身体比三年前她无意间触碰到的那次更加冰冷。
扶箬一声声慌乱喊着。
“兄长?”
“北冥珀?”
每次喊他,体内都会有细微的生机波动,但那些生机太少了,已经连他的神识都要带不动。
他被人强行吸取了大量生机。
更严重的是。
此刻他胸腔里躺着的那颗心脏,晶莹剔透,玲珑如玉。
却只有半壁尚存。
扶箬双目在一瞬染上薄红,一字一顿,满是恨意。
“宗冶——”
“我定要你魂飞魄散!”
扶箬先将佛光打进北冥珀体内,游走一遍。
又放出灵气,温暖他的心脏与经脉,将他体内冰冻的躯体融化。
片刻后,怀中人眉眼布满寒霜,无声睁开双眸。
鸦睫缀着冰花,被压得低低的,盖住了眼瞳。
泛白的唇瓣缓缓张开,北冥珀几次喉咙滚动,都没能发出一个字音。
他的喉咙和舌头已经冻僵结冰了。
好在,扶箬随时关注着他的状态。
此时瞧见他想要开口,立即将加速注入灵气。
“怎么回事?”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的心魔呢?”
北冥珀没办法开口。
想到那吞了他半颗心脏,钻进舍利逃跑的心魔。
北冥珀用尽力气抬起食指,朝着正北一指。
扶箬心领神会。
“他偷了你半颗心后逃去了北方?”
北冥珀睫毛上下颤动,算作点头回应。
“抱歉,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将你伤成这样……”
“我会将他追回,令他魂飞魄散!”
扶箬死死攥着拳头。
后半句咬牙切齿,情绪异常浓烈。
她能笑看一切,淡然游走尘世。
是因为她没有什么在乎的。
但如今北冥珀算是她半个兄长。
虽然这份在乎很浅,但终究还是与往日不同,能调动一分属于她的情绪。
而且北冥珀出事还是因为宗冶,是因为她那日开口提及……
总之,归根到底还是她先前疏忽。
明明对宗冶那个阴魂不散又手段丰富的家伙有那么多了解。
却还是没能防备到位。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还得及时去追踪宗冶。
扶箬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抬手在胸口划了一小道口子。
散着淡绿光芒的生机,顺着鲜红浓稠血液一点点流出。
她取出大半的血液化作细流,填入那半颗心脏。
北冥珀拼命扑棱睫毛,眼神抗拒。
但扶箬还是将那些血液都灌进去,并用自己的神识引动它们穿过心脏在经脉流转。
北冥珀的身体开始恢复生机。
那半颗心脏露着的一面,迅速长出一层薄膜。
透明的软膜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而鼓胀收缩。
北冥珀的身体渐渐融化,他轻轻合上泛着水光的眼眸,遮挡住眼底的脆弱与心疼。
“你……不该放血……”
带着生机的血液是她能调动使用这具身体不可或缺的原始条件之一。
少了这么多血,她体内的生机已经明显不足,像是临近凋敝的风中残花。
“你这具身体,用不过一年了。”
北冥珀闭着眼,睫毛颤动得像是零落的银杏叶。
一年,根本不够她修炼到自由出入这具身体,解开束缚的程度。
而到那时,她会被困死在这具身体里。
魂飞魄散,就此消失。
扶箬见北冥珀开始好转,面上神色终于轻松了些。
她立即放出符篆,准备离开。
一只雪白冰冷的手陡然间扯住她的衣袖。
然后她就看到北冥珀坚毅明亮得吓人的眼眸里,飘着猩红与疯狂。
“我给你寻一具新的身体。”
到时候他给足对方补偿。
若是补偿不够,就让他背负因果罪孽下地狱偿还。
扶箬:“???”
不是,哥。
她转个头的功夫。
你究竟脑补了什么?
但此时追踪宗冶要紧,扶箬也没空多解释。
就算解释,规则也不会让她说出口。
她只能模糊地长话短说。
“不用,我本来就没打算长待。”
“我先前就是鬼修,之后会回到自己身体里。”
但尽管如此,扶箬说出的后半句还是在规则的作用下被风吞没。
在落入北冥珀耳朵里之前,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只能听到那句她本来就不打算长待。
他下意识理解成,她早就知道自己在这具身体待不长,随时会出意外。
就这样子还愿意舍弃生机救他。
北冥珀顿时感动愧疚到无以复加。
兄长的责任心和爱护之意,一瞬间膨胀发酵。
他望着她消失的身影,默默在心中做出抉择。
哪怕废弃自己入仙界投胎的机会,他也一定要为她寻找新的身体。
留住她,永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