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与王爷均被宣去御前,不知何事,侯爷大帐亦有客到访,小郡主回到自己帐中,已近落日,她脑子里还记着契丹王那句“鹰能驯服,人也一样”,心中别扭,这一年来,也清楚唯有提高自保的能力,遇事面对,不外乎如此。
在帐内暖塌上歪了一会,睡着一会猛地醒来,念奴在一旁候着,扶起她说:“侯爷在大帐宴客,让郡主自己吃晚饭。”
遂端来餐食桌子,她只喝了牛肉羹,其它一概不想吃,念奴只得吩咐丫头留着一小张饼子,肉丝,小菜,备着小郡主晚上饿。
王爷父子仍未回来帐中,她就在烛光下捧着静能送的琴谱细细研读,心想若静能也在木兰围,或许又能创作佳音,琴棋书画,就像是人世间的一个避难所,沉迷其中,暂时忘却世间种种纷繁之事。
稍晚些,王爷与小王爷才回到大帐,今天一天在圣上前商议事情,收到密报,貌似北疆接壤的北垣主上突然病逝,朝中有异动,圣上与六王爷父子的情报如出一辙,圣上担忧边境有变,令小六王爷即赶回北疆。
事出紧急,北垣一直与北疆交好,近20年来相安无事,王族之间亦有通亲,北坦主上突然病逝这事,之前毫无端倪,一下情况复杂,小王爷赶回帐中略准备就得连夜出发。
此次木兰围情况颇多,小王爷挂念小郡主一切动态,却又无法时刻守在她身边。到她大帐中,忍不住拥她入怀,低声说:“丫头,大师兄真想带走你。”
朔国九王,入朝召回一向各种规令,小王爷在北疆,王爷在兴城,也不是能自由走动的。小郡主身为洛微公主遗孤,太后当年就下令,未出嫁之前不得离开兴城太远,一来太后记挂安全,二来宁氏掌财,侯爷的独生女儿,到底皇家着紧几分。
六王府自是知道这一层,小王爷长年奔波两地,无法在成亲前守着她,心里纵是焦虑变故,也是无可奈何。小郡主解下腰上的海棠花佩系在小王爷的剑套上,小王爷心中一暖,这丫头一向情感内敛,如此已是心意外露。遂轻轻吻上她额头,放开她说:“乖,大师兄很快回兴城。”
与王爷侯爷告辞,小王爷便带着人马连夜出发。侯爷不放心,到帐中陪小郡主,看小郡主平淡布茶,淡声说:“后天即离开木兰围。”小郡主答好。两父女喝了会茶,侯爷便嘱咐她早休息。
她睡前还想了一会今天看的放鹰,翱翔天空时,大鹰如此自由,但依然回来放鹰人的肩膀上,看时只觉得神奇,回想却心生憾意。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才终于睡着。
一百二十七
女子的命运
第二天陪着侯爷出席饭局。连南侯爷与侯爷交好多年,一向互有来往,临行前一聚,侯爷带着小郡主前往连南侯爷大帐,连南侯爷女儿与小郡主年岁亦相仿,名唤乐榕,与小郡主在女眷聚会见过几面,也算熟络,小姐妹向长辈问过安后,便单独一帐喝茶说话。
小郡主送上带来的手信,一条宁氏矿产原石所出的蓝晶项链,粒粒浑圆,晶莹剔透,乐榕忙致谢,唤侍女翻出一条青玉手串,羞愧说:“妹妹的礼物太过贵重了,姐姐只得薄礼,妹妹见笑了。”
小郡主忙笑着摇头说:“姐姐哪里话,都是姐妹之间的情谊,图个开心纪念呢。”乐榕听罢,才略略宽慰,小姐妹间又说笑起其它。连南与兴城相距不近,明早她们即各自返回家中,也不知何时才会相见,不由得又互相约好再见面。
乐榕给小郡主递上茶,轻声说:“妹妹也是订了亲的,怕是明年再见已是小六王妃了。”小郡主浅笑不说话,乐榕轻叹一声说:“妹妹是好福气。”
小郡主听着像话里有话,不由得问:“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乐榕一呆,略苦涩地说:“不怕妹妹笑话,我母亲早逝,由继母掌家,已将我许配得一户武将。听说为人颇为粗蛮。”
小郡主一惊,问:“姐姐施文得体,该寻得良配。武将也有大气体贴之人,会不会姐姐消息有差呢?”
乐榕眼圈一红:“女儿家不方便出门,也不好问太多,只听说那人之前有过婚事,原配被他打伤又赶了走。我是个续弦。”
小郡主更惊,又不好表现得太令乐榕担心,只得悄声说:“那人姓名姐姐你悄悄写于妹妹,我想法子探听去。”
乐榕点点头,哽咽说:“已经定了亲,怕是难改变,只怪自己命不好。旁人也不敢多说的,只是见着妹妹,有些忍不住。”
小郡主不由得心下一沉,想起秦青,还未婚配,如此才华气度皆好的女子便随家中变故而去。眼前乐榕,虽是接触不多,但品性沉静老实,实在不忍她如此。叹息婚配关系的是女子的一生,掌握女子命运的却是其它人。
不由得安慰她,悄声说:“我定打听到,给姐姐想些法子,若是人还好,一切皆好,若是不好,也定让姐姐手里捏些筹码。”
乐榕心头一暖,握住小郡主的手说:“都说妹妹机灵,我只有继母所出的弟弟,没有姐妹出出主意,今儿真是,谢谢妹妹了。”
两人约好联络方式,暂不提此事。又回到大帐中和长辈一起,吃过饭,侯爷带着小郡主告辞。回到大帐,小郡主才将今日之事告知侯爷,侯爷也蛮感意外,连南侯爷为人和善,不像不管女儿前程的人,遂吩咐小郡主不急,由侯爷派人问清再说。
小郡主轻靠在侯爷身侧,轻声说:“当年秦青姐姐之事,棠儿总是怕世事无常。”
侯爷心知小郡主重视情义,轻抚她秀发说:“棠儿万事有爹爹,有宁氏,你想尽的心意,爹爹一定帮你。”
略略坐了会,便吩咐她回自己帐中休息。下午时分,又传来消息,圣上明早也离开木兰围,令侯爷与郡主伴驾回兴城。六王爷有公务处理,稍晚两天。众人接旨,六王爷又嘱咐她:“与圣上伴驾,不许胡闹了,该如何说话,心里可有数?”
小郡主嘻嘻一笑说:“棠儿知道了。”王爷悄声说:“总归安全不必担心,其它,你个丫头想法糊弄过去。”小郡主听懂,搂住王爷手臂糯糯喊师父。
吃过晚餐,王爷侯爷一起下棋说话,小郡主先行告退,回到帐中,又想起乐榕的事,拿出乐榕所送的手串,她从小看惯家里的玉石,打眼便知,普通成色的青玉珠子,城中商行的中等货色,倒不像侯府家小姐用的东西。
想起乐榕,妆发清爽,饰物简洁,开始以为她不喜奢华,却不知她也许并没有多少私物。风声吹过,天气越来越冷,想了一会,唤念奴装起一件新做的狐皮斗蓬,她回程正好用得上,吩咐念奴寻个由头送过去给乐榕。
心下便打定主意帮她打听到,若是这婚配不靠谱,就想法子帮着她。又想到大师兄连夜奔袭北疆,不知那边如何,心下略不安,又再抚起琴,轻弹些小曲发散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