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佳这趟来《山海情》剧组，并非视察工作，而是单纯探班。
她为《山海情》挑选的两位导演都是原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如何拍好原州的风土人情，只怕比她更有经验。
除了将《山海情》的几段经典镜头用分镜头脚本的方式明确告诉两位导演外，嬴佳并没有进行过多的干预。
她也想看看真正的蓝星人会拍出怎样的《山海情》。
所以，嬴佳一行人开了三辆车，带了些慰问品，就往《山海情》的主要取景地中卫北长滩去了。
结果，缺德导航给他们指错了路，他们兜了一个大圈儿，路没找到，油也用完了，车子还陷进沙里开不出来了。
幸好有当地老乡赶着牛车经过，帮他们叫了支援。
一行人合计让嬴佳带两个人先坐牛车走，剩下的留在原地等待支援。
嬴佳就这样坐进了牛车的车斗里。
一路上，赶牛的老乡笑她们，“你们是我见过的第一批来拍戏却迷路了的人。”
嬴佳扶着牛车的车斗，感受着被黄沙洗脸的痛苦，问：“大爷，您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拍戏的？”
老乡的普通话带着口音，却不难听懂：“当然晓得，你们的气质和上一波人差不多。上一波人，什么山海什么的。他们的导演和什么……布景一天到晚来我们家里问这个问那个，一会儿问窗帘怎么挂，一会儿问储水池怎么建……还非要买我们家用过的陶瓷杯子，说要当道具……唉，我也不懂，看他们出价高，就卖了。”
嬴佳忍俊不禁。
为了拍出真实原州人民的生活，这两位导演使出了千方百计。
有这个精神，还怕剧拍不好吗？
聊着聊着，嬴佳的电话响了。
那头是凌丽，她简单讲述了曲局长想购买《山海情》的事，问嬴佳的意思。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嬴佳有些惊讶，“我以为至少要等到《山海情》播出才会引来官方的合作呢。”
凌丽叹了口气，“播出后才来，我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嬴佳好奇，“这不是好事吗？纠结什么？”
凌丽犹豫再三，说了猕猴桃影视意图购买三部及以上电视剧的事，“如果是正常竞价，我完全同意将电视剧播放权交给猕猴桃，他们平台大，资源多，剧交给他们不用担心曝光度和播放量。”
嬴佳耐心听着凌丽的下文。
“但是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曲局长来买《山海情》的时候才来谈播放权的事。”凌丽说，“曲局长想买《山海情》，没人敢竞价，我们也不敢开高价。能赚钱的，就只剩下五部剧了。”
“猕猴桃购买三部以上才愿意补《山海情》的差价，为了弥补《山海情》不能照常出售的损失，我们只能捏着鼻子把剧卖给猕猴桃。”
“在曲局长眼里，猕猴桃主动补差价的行为是为原州做贡献，她对猕猴桃的好感度也会相应提高。”
“此时，如果我们把三部电视剧以高价卖给猕猴桃，那在曲局长眼里，我们岂不是成了压迫良心企业的不良商家？”
“我们只能以中等的价格出售三部剧才不算黑心。平白无故损失了一大笔钱不说，曲局长那边也只会承猕猴桃的情，与我们不过正常的交易罢了。”
凌丽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之前就听说猕猴桃的方秘书很厉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一招接一招的，就算大家都看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她安排好的路。”
嬴佳失笑，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凌丽有挫败感。
“现在我打电话来，也是跟您汇报一下这个事。”凌丽说，“《山海情》和给猕猴桃的三部剧估计卖不出高价了，我们只能从剩下两部抬收益，收益兴许无法覆盖拍摄的支出了，如果后续资金吃紧，得尽早考虑贷款。”
《我在九零嫁下岗工》的收益用来维持公司的运转，《电锯惊魂》的第一部分票房收入已经全部投入到了拍摄之中，第二部分票房收入到账至少要等到年底。
本来按照嬴佳之前的计划，第一部《开端》的成绩出来后，就迅速卖出后续六部剧的播放权，快速回款，支撑后续的拍摄。
现在猕猴桃影视这一步棋落子，他们的资金链岌岌可危。
凌丽皱眉思索着，如果要走到招投资的这一步，卢米埃尔在剧组的话语权势必会遭到影响，这是她和嬴佳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山海情》不卖了。”嬴佳说，她扔出一句，“播放权白送给原州电视台。”
“啊？”
嬴佳笑了，声音轻松，“白送给原州电视台，曲局长总该承我们的情吧。”
凌丽顿感荒唐。
4000多万的投资，长达几个月的人力物力拍出来的剧，就直接白送？
她有种自己和方素在棋盘上厮杀，方素一步险招吃掉她的大龙，就在她思考如何挽回局面的时候，嬴佳突然冲出来把棋桌掀了的错觉。
嬴佳道：“《山海情》送给原州电视台，剩下五部按照你原先的安排，价高者得。”
凌丽忍不住问：“嬴导，那可是4000万的投资，都够我们公司付10年的房租了。”
嬴佳安慰：“没事，我拍一部电影就赚回来了。”
凌丽沉默了。
这样，好像也没说错。
她一边觉得嬴佳败家，一边又抑制不住地顺着嬴佳的思路往下想：如果《山海情》纯白送不收钱，不仅可以博得曲局长的好感，也能迅速提高公司的名声和信誉，还能变相加快其他剧的审核，尽早播出创造收益……
想来想去，还真就嬴佳这一手邪门的方法最划得来。
嬴佳见凌丽不说话，便道：“好了，就这么办，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先挂了，我这边还忙着呢。”
她没说谎，牛车走得不慢，这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瞧见远处的小村落门口，正站着三四个人影朝这边张望。
凌丽挂了电话，丢了魂一般，不知作何反应。
叶明睿问：“凌姐，怎么了，嬴导说啥了？”
凌丽机械重复：“嬴导要把《山海情》白送给原州电视台。”
叶明睿也沉默了。
两人相顾无言好一会儿，叶明睿才道，“之前我听说沈天星小姐给嬴导打了2000多万的投资款，连合同都没签，我当时还在感叹，也许2000万在沈小姐眼里就跟200块没区别。”
凌丽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叶明睿艰难地说，“在嬴导眼里，她能拍出千万部好剧，所以这一部剧白送出去，也不心疼吧。”
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