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吸了口烟，缓缓道：“在胡呈尚办公室外，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和胡呈尚谈不成。”
这可不一定，嬴佳想，要不是沈天星母亲的介入，她和胡呈尚说不定真能谈成。
长这么大，什么恶心的事情没见过，大不了利用胡呈尚把剧推火了，回头再找他算账。
“你的眼神很傲，很倔，很直接。”男人说，“这样的人，和胡呈尚相处不了五分钟就想骂死他，虽然你伪装的很好，但人的本质是改变不了的。”
嬴佳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
男人抬头，目光似乎穿过荆州壹号的外墙，遥遥落在31层的胡呈尚脸上，带着狠意。
“因为我以前也是这样。”
“十年磨一剑，放在我身上毫不为过。查了十几个G的资料，打磨了十年的剧本，画里几千张分镜稿，只差投资了。”
“我以前是拍艺术片的，第一次踏入商业片的领域，不敢打包票，拉不到投资。”
“我的目标是1亿，可筹了很久，才筹了800万。后来，是胡呈尚带着一纸投资合同来到我面前，说菠萝tV可以给我投资，条件是用他们选的主演。”
“我有自信可以调教好他们，所以我退了第一步。”
“接着是第二步，第三步，第无数步，退到最后，我甚至连决定NG的权力都没有了。”
“情节改了，人设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编剧和导演的署名。”
“拍的时候当我是吉祥物，挨骂的时候记起我是导演了。哈哈，可笑。”
嬴佳脑中迅速闪过最近扑街的大制作影片，“你说的是《黄金甲》？”
男人苦笑：“你看过？”
嬴佳诚实道：“没有，板上钉钉的烂片不值得我浪费时间去看，不过我在网上看过它的初版剧本。”
《黄金甲》讲的是镇守北地的将军在回京述职时死于府中，大理寺少卿奉皇帝之命任调查其死因，却没想到牵扯进一个天大的阴谋中。
算是个古代悬疑片。
可惜，拍出来就变成了龙傲天传，大理寺少卿查案被拍成了《窃听风云》，关键的线索和证据都是靠主角偷听发现的。
主线更是从破案变成和皇帝的女儿谈恋爱。
毫不意外地扑了，扑得一扑再扑。
舆论发酵几天后，网上又爆出了《黄金甲》的原剧本，仅是短短几页，一个波云诡谲的朝堂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舆论再次爆发，《黄金甲》官博及各个主演的微博纷纷被爆破，大批观众从主演骂到导演，再骂到资方。
这下好，不仅投资的几亿亏了，就连菠萝tV的股价都跌了。
而总要有人对这次损失负责。
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这个倒霉蛋，就是我。”
嬴佳拍拍他的肩膀，“节哀。”
男人低头抽烟：“没什么可难过的，在圈里沉浮这么多年，实在没什么意思，早点退了也好。”
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只留下呼啸的风自楼间穿过，吹得他们衣摆翻飞，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一根烟抽完，男人换了个姿势，随意道：“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劝你珍惜自己的作品，资本的钱，不好拿。”
嬴佳点头，按灭烟头，“谢谢，我心里有数。”
男人又递来一根烟，“再来一根儿？”
“不抽了。”嬴佳摆手拒绝，拎起地上的公文包，“自怨自艾到此为止，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男人一怔，“你这是要去别家看看？”
嬴佳点头，“找伯乐去啊。”
男人一怔，随即笑了，他伸出手，“多个朋友多条路，认识一下，我叫周全。”
嬴佳握住他的手：“我叫嬴佳。”
男人挑眉：“祝你人如其名。”
当然要人如其名，无论过程如何，嬴佳都会是最后的赢家。
抱着这样的心情，嬴佳又走了几家公司，不出意外被果断拒绝。她米明里暗里打听，最终确认，胡呈尚没骗她，星月建筑确实和视频平台打过招呼。
不止一家，但凡在荆州市排的上号的视频平台，星月建筑都打过招呼。
这些鬼精的圈内人，一听主演是沈天星，就不愿意再往后谈。
晚上八点，嬴佳在路边摊上点了个牛肉汤套餐。
下午走了太多路，双腿如灌铅一般沉，刚坐下，只觉得疲劳一阵一阵涌上来。
【蓝星2050年10月28日，电影《电锯惊魂》现进展，剧组人员1，可用资金1301，拍摄进度0%。】
嬴佳自言自语：“系统，你觉得我该不该……”
当时嬴佳邀请沈天星做女主角的时候，以为她只是普通的富二代，未曾想她后台那么大。
拍摄熟悉起来后，沈天星什么都跟嬴佳说，嬴佳却抱着侥幸心理，妄想着沈天星的母亲同意女儿做明星。
现在看来，她真是错的离谱。
还是太年轻了，以为自己有了系统，往后的日子就是一片坦途。却不曾想，天上掉馅饼，也要有能力接到啊。
要换女主吗?
还是说，就死磕下去？
对着热气腾腾的面汤，嬴佳沉思着。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着，来电人一栏，沈天星的名字闪烁。
嬴佳盯着那个名字好几秒，才接起，“星姐。”
“佳佳，怎么样啊？”私下沈天星习惯喊她佳佳，显得亲密。
嬴佳故作轻松：“可惜了，人家没看上我的剧”
“怎么会这样？”沈天星愕然，她明明已经打点好了，怎么还是这个结果，“佳佳，你别着急，我去问问。”
嬴佳阻止：“我不着急，我有别的想法。”
沈天星声音放松了些：“这样啊，好，我听你的。”
嬴佳突然道：“星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你说。”
“拍戏，开心吗？”
“开心啊，”沈天星没有丝毫犹豫，“怎么突然问这个，佳佳，你怎么了？”
“随口问问，”赢佳说，“想更了解星姐。”
“开心的，”沈天星语气郑重，“拍戏的时候，能脱离原本的身份，去体验全新的人生，我可以撒娇，可以愚蠢，可以冷漠，可以肆无忌惮……而不是只能做一个精致的木偶。”
“星姐，你会遭遇什么，你有想过吗？”嬴佳的语气比她更郑重，“你会被骂，你会被说没有演技，你会被造谣和男演员暧昧，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聚光灯下观察……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安静的权利。”
沈天星轻声道：“我想过的。”
嬴佳愣住了。
“我想过，但我不怕，只要我自己选的路，就算狂风骤雨，荆棘丛生，我也觉得很好。”
套餐送的可乐冒着气泡，二氧化碳从瓶底升上来，在瓶口爆炸，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和没有起伏的面汤相比，它格外夺目。
嬴佳笑了，她摇了摇可乐，看着更多的气泡从黑色的液体里升起，爆开，“星姐，你说的对。”
她的心平静坚定。
不让她播是吧，她偏要这剧火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