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北桓的脾气其实挺差的。
想想也知道,江南司家的地位等同先皇,作为司家家主,司北桓拥有的财富与权势,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
这般地位的司北桓,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和事了。
寻常人在他手底下,不管使什么弯弯绕,有什么小心思,都讨不到半点好处。
——可江烬霜又不一样。
她不会去刻意迎合攀附司北桓,相反,她老是惹他生气,朝他做鬼脸,表面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其实心里一堆坏心思呢!
“哼,那是看在她是我儿心上人的份上,她那坏心眼儿的小公主,我有什么好偏袒的!”
千尧轻咳一声,故意认真道:“老爷,那您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自从回京之后,好多人见她失宠,都想踩她一脚呢!”
司北桓进了公主府,原本是急着去见自家好儿的。
听到千尧这么说,他略略停下脚步,拧眉看他:“哪家人活够了,乱嚼舌根?”
“唉,我们殿下也是可怜,当年那是何等的尊崇高贵,如今被万人踩在脚底,肯定难过死了。”
“她是我江南司家未来的当家主母!”司北桓声音都高了几分,洪声反驳,“谁把她踩在脚底,就是在打我江南司家的脸面!”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可老爷您也清楚,殿下从前……结仇不少,大家都等着看殿下笑话呢。”
司北桓闻言,瞪圆了眼睛:“她、她当年可能是混账了些,但到底也没酿成什么祸事不是?再者说了,我看那小公主娇娇气气的,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恶?”
这话说的,好像临来京城时,被公主殿下的刀架在脖子上的不是他一样。
说着,司北桓自己也没什么底气地嘟囔一句:“说不定、说不定就是那群人诬陷呢!”
千尧:“……”
这还说不偏心呢……
这心都要偏到公主殿下头顶上去了!
还不等千尧再说什么,司北桓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他皱了皱眉,沉声问他:“明日昌平王的接风宴,那小公主是不是也会参加?”
“是,陛下指明了要殿下去呢。”
司北桓闻言,眯眼轻笑,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回过神来,他又问千尧:“你家公子人呢?”
“哦哦,老爷跟我来,公子在偏殿呢。”
顿了顿,千尧斟酌地开口:“对了老爷,殿下刚刚睡下,要把她叫醒来见您吗?”
司北桓粗重的剑眉再次皱起。
“你是不是傻?你都认路带我去见司宁便是,叫她起来做什么?”
“她刚从宗祠回来,抄了七天的经文,那破宗祠常年漏风,说不定连睡觉的地儿都没有,好不容易睡着了,叫醒了你哄啊?”
一边骂着一边走,司北桓又不住地唠叨。
“那皇帝也是个没人味儿的,真当那皇室宗祠是什么好地方呢,冬冷夏热的,糟践死个人!”
“那昭明公主再不济,也是他亲生女儿,哪有让人往那地界待着的!”
“还有这破公主府,还没永安府气派,改日挑几个有用的工匠,给我拟个图纸出来,把这公主府改顺眼些!”
“再说那小公主,好歹也是从白玉京回长安城了,整日穿的衣裙,那都是往年时兴的款式了,公主府这点置办行头的俸禄没有吗?”
“司宁也是个脑轴的,自家心上人穿得都是旧衣服,就不知道给置办几身吗?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江南司家看上的未来主母多不用心呢!”
“……”
千尧看破不说破,就低着头,点头哈腰地听着司北桓抱怨。
他算是发现了,自家老爷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
这才没一会儿的工夫,司北桓已经叫他通知了司家在长安城的裁缝铺,要给江烬霜赶制新衣裳了。
听说江烬霜在正殿睡着之后,司北桓就连埋怨的声音都小了,低着声音跟千尧说话,生怕吵醒了她似的。
这些事,在正殿睡得正香的江烬霜一无所知。
……
一觉睡到了午夜。
江烬霜再醒过来的时候,依旧能够感觉到榻前徐徐凉风。
只不过扇风的力道小了一些,似乎是担心她会着凉。
迷迷糊糊睁开眼,江烬霜看到了床边依旧任劳任怨给她扇风的砚诀。
江烬霜失笑。
“砚诀小公子,您的手不酸吗?”
似乎不太明白江烬霜为什么这样问他,但他还是认真答:“不酸。”
江烬霜笑着摆摆手,砚诀会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我扇得不好?”他皱皱眉,严肃询问。
江烬霜笑得不行,故意逗他:“是啊,扇得不好,要怎么罚你才好呢~”
砚诀将团扇放回原位,垂眸看她,眸光不变:“你要打板子吗?”
他说这话时,语气一点都不带委屈,甚至没什么情绪。
一定要形容的话,就像是在询问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人。
江烬霜笑得腮帮子疼:“砚诀,我刚睡醒,没力气打你板子。”
砚诀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是认真思索一番。
半晌。
他又开口:“我可以自己来。”
江烬霜:“……”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眉眼弯弯地看着面前身姿冷冽的男子:“砚诀,你怎么都不会反抗啊?”
砚诀抿唇:“我要反抗吗?”
还是在询问她的意思。
——也太听话了呀。
江烬霜无奈地笑笑:“砚诀,你这么听话,我若是要你往火坑里跳,你可怎么办呀?”
砚诀闻言,眼中罕见地出现几分茫然。
江烬霜见状,心中暗暗庆幸。
还有救。
她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就听砚诀缓慢开口。
“我不聪明,所以不太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
顿了顿,砚诀认真又茫然地垂眸看她,一双冷色的眸中尽是收敛的冷意:“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性命可以跟你的命令相提并论?”
砚诀不明白。
——在他看来,她发出这样的指令,他自然便是要无条件服从的。
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构不成一个选择。
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
江烬霜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僵住。
房间里并未燃烛,只有丝丝缕缕的凉风掠过江烬霜的发梢。
许久。
夜幕中,江烬霜低笑一声,轻轻开口。
“那砚诀,我告诉你。”
“如果有一天,我命令你走,你一定要服从我的命令,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好不好?”
砚诀不解。
但他却仍旧点了点头:“好。”
--
第二日一早,春桃哭笑不得地前来禀报:“殿下,那个……司北桓大人给您送东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