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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不多,仅有三层,如同寻常人家门前的石阶一般高度。”

邓籍伸出一只手抚着额头,闭着眼睛回想当时感觉到的,继续缓缓说道:

“我被那女子领着走过了一条弯曲的石板路,路不宽,我几次踢到了路边的碎石和花草,感觉像是花园中的小径一样。”

“再然后,去到一个宽敞些的地方,女子让我弯腰上船。”

南荣婳有些意外,“上船?你上一次去极泉宫也是如此吗?”

邓籍睁开眼看着南荣婳,摇了摇头,“不,这次去到另外一个地方,更远一些。”

南荣婳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我耳边传来船桨划水的声音,可能是有风的缘故,船身晃的有些厉害。”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船到了岸边。从船上下来,向上走了十九层台阶才到了一扇大门前,领路的女子将我带进去,然后便吩咐可以摘眼罩了。”

“这次去的地方比上次要宽敞许多,我猜或许是正殿。但我去的时候明明是白天,却窗户紧闭,一点光亮都没有透进来。殿中角落燃着几根火烛,殿里昏暗阴冷。”

南荣婳静静地听着,不打扰邓籍的思绪。

“国师坐在纱帘后,我依然没有看清她的脸。我将木盒放在殿中央一个玉石做成的台面上,将盖子打开。”

“说来也奇怪,明明什么都没做,但木盒中的碗却变了样子。碗中红色血丝状的东西开始快速流动起来,片刻后,我竟看到碗里冒出了血一样的液体,我一惊,不自觉向前两步,可碗里又什么都没有了。”

邓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即便他已见过琼娘的魂魄,自己也经历过魂魄离体,可在国师那诡异的宫殿中,他依然忍不住浑身发抖。

“国师还同你说过什么吗?”

邓籍眉头一皱,“从始至终国师一句话都没有说,全是那个领路的女子在吩咐我怎么做。”

南荣婳眉心一跳,“你看见了那个女子?”

邓籍摇了摇头,“也不算,她一直戴着面纱,我根本不知她长什么模样。”

“国师应当对那碗很满意,那女子复又命我将眼睛蒙住,原路返回了极泉宫门口。”

房中一阵安静,南荣婳仔细思索邓籍所说。

想来极泉宫中有一大片湖水,从这边到那头需得一炷香时间才能到,当然也不排除故意拖延时间的可能。

下了船还要再上一段台阶,说明正殿,也就是国师所在的地方建在高台之上…

其他的,除了极泉宫中人很有可能被下了引魂术,以及领路的那个女子身份引人好奇之外,其他的也没什么线索了。

南荣婳还是真诚地朝邓籍说道:

“多谢。”

邓籍赶紧摆了摆手,“姑娘于我有恩,我做这些事都是小事,不足挂齿。”

南荣婳想起在酒楼大堂中偶然听到的谈论声,问道:

“邓公子近日在给百姓们施粥?”

邓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临近新年了,再加上冬日蔬果粮食少,我想着给需要的人送些吃食,他们好歹能安安稳稳过个年。”

“等到小年和除夕的时候,还会给他们每人一袋米、一提肉、一捆蔬菜,一年过去了,都不容易,过年还是得吃点好的。”

邓籍想起那些百姓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心中感慨。

以前他眼高于顶,从不曾低下头颅看看这世间真实的模样。

如今倒是明白了。

“南荣姑娘,”邓籍迟疑道,“我用琼娘的名义来做这些事,她在那里…能少受些苦吗?”

南荣婳心中一叹,面上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当然。”

邓籍笑着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放下心来。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南荣婳又是深深一拜。

“是姑娘让我脚踏实地行走在这天地间,用心去看周围的一切。邓籍不胜感激!”

南荣婳只神色平静地看着他鞠完躬离开了房间。

灯笼中,高岑稚嫩的声音传来:

“你这是骗他!冤有头债有主,琼娘犯下的过错需得她自己承受,估计这会儿在地府中正受着酷刑呢,邓籍所做一点用都没有!”

南荣婳就着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嗓子流入胸腹之中。

她的声音如同也染上了这凉意一般,“这样他才能有奔头啊,否则余生都将活在遗憾和恨意中…”

-

原本冯瑶定在腊月初九斩首示众,可不知为何往后延了几日,拖到了腊月十四。

如此,南荣婳便也不再着急,想着先寻个适宜的小院,从长盛阁中搬出来。

但合适的院子可不好找。

便宜的院落要么偏远,要么破败。

贵的院落她又舍不得租。

于是连着看了好几个,都没相中。

庄宅牙人是个胖乎乎的妇人,姓李,大家都叫她李婶。

原本看南荣婳的气质和衣着,李婶以为她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

可大冷天连着跑了这么多家都没选定,她有些不耐烦了。

在看了一家寻常民居,南荣婳还是嫌贵之后,李婶叉着手目露不耐说道:

“姑娘,好房子赖房子你都看过了,都不满意,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啊?”

南荣婳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便宜的,不要偏僻的,房子可以不大但不能太破旧的。”

“月租嘛…”南荣婳忍痛加了价,“五两银子吧。”

李婶翻了个白眼,“姑娘,这是京城,寸土寸金呐!你说的条件怎么着每月也得十几两银子!”

“你如果不是诚心要租房子,就别让我老婆子跟着瞎转悠了!”

李婶甩了甩袖子,转身就要走。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藏绿色锦袄、脚蹬皮靴的短须男人,男人看到李婶打了个招呼说道:

“李家婶子,我那院子还没有人要租吗?”

李婶看见来人露出为难的神色,她压低声音对那人说道:

“贺老爷,你那房子环境和位置倒是不错,但你又不是不知那个院子的情况,连着三个租客都出了事,两个租客住了一晚就连夜搬走了!”

“而且邻里街坊虽然明面上不说,但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走路都绕着你家门前走!”

“且不知道是哪家的婆娘嚼舌根,原本有两个客人看过之后十分满意,商议过几日就要签字画押交定金了,结果临了却跑没影了!”

“我耐不住上赶着去问,结果人家把我狗血淋头骂一遭,嫌我知情不说!”

贺老爷皱了皱眉,“我也知此事不好办,要不把房租再降降,三两银子也成!”

李婶耷拉着嘴角,哼了一声,说道:

“别说三两银子了,不要银钱都没人租啊!”

可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南荣婳气定神闲地说道:

“我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