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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鹤一愣,转过头去。

只见女子依旧闭着眼睛,睡得正沉。

她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灯光的照映下,笼下一片阴影。

“你要去哪?”

南荣婳再次问道。

沈临鹤走到床前,蹲下身来。

“做梦了?”他疑惑道。

只见睡梦中的南荣婳眉头微蹙,似有解不开的忧愁。

“你什么时候再来?”

“我把我最爱的玩具给你…”

“阿婆…”

……

房间中,女子梦呓的声音渐渐弱下来,眉头也不再皱起。

沈临鹤给她拢了拢锦被,将轻纱床幔小心地放下来。

犹豫了片刻,他起身将虚掩的房间门关好。

然后坐回屋厅中的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隔着床幔,女子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偶有几声呓语,沈临鹤皆暗暗记下。

-

渐亮的天光透过窗户映入房间。

烛火早已熄灭,四周是一片沉寂的蓝色。

南荣婳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帐顶。

她恍惚了一瞬,有些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跟着沈临鹤去了沈家、见了沈老国公、与沈家人一起吃晚饭…

然后,果酒的香甜让她欲罢不能。

南荣婳一愣,她喝醉了?

那她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有些口渴,南荣婳坐起身。

她撩开帐幔,便要下床,一瞬间却怔住了。

只见暗沉天光下,一个人影独自坐在桌边,似乎要与这暗色融为一体。

然后,将她包裹在内。

“你醒了。”大概守了一晚上没有睡,男子声音有些沙哑。

南荣婳沉默片刻,才道:

“是你将我送回来的?为何不走?”

沈临鹤看着女子又恢复成了往日古井无波的样子,撇了撇嘴。

还是喝醉之后更可爱些…

“你喝醉了,是我将你送回来的。”

沈临鹤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说道:

“你死活不让我走,我怎么敢离开?”

南荣婳一愣,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闻有的人喝醉之后会发酒疯,莫非她昨夜对着沈临鹤发了酒疯?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沈临鹤的衣裳。

还好,没有扯乱…

“抱歉。”南荣婳真诚说道。

这下倒把沈临鹤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只不过兴起逗她玩乐罢了。

“不…不打紧。”沈临鹤眼神游移道。

南荣婳忽地想起什么,目光在四周寻找。

很快便在床榻旁的地上发现了她从不离身的灯笼。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思绪渐渐回笼,醉酒之后的迟钝感很快便消失了。

然后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却抓不住。

沈临鹤看南荣婳揉着太阳穴,想起她昨晚说的梦话,问道:

“你小时候是一个阿婆把你看大的吗?”

南荣婳抬眸,奇怪他为何会有此一问。

摇了摇头,南荣婳回道:“没有,我自小不认识什么阿婆。”

这下轮到沈临鹤奇怪了。

她昨夜一直在喊阿婆,沈临鹤还以为是她以前认识的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人。

他轻笑一声,说道:“那或许只是一个梦吧,你梦中喊着阿婆别走,还问她何时再来看你,还说喜欢她送你的灯笼…”

沈临鹤说到这,却见南荣婳一下子站起身来,急急走到他的身前。

她神色焦急,语速极快,问道:

“你说什么?她送我灯笼?”

沈临鹤有些莫名,哑然点了点头。

“呃…是啊,你还问有了这灯笼会不会成为像阿婆一样厉害的人…”

南荣婳脸色白得有些吓人,身体轻晃了一下。

沈临鹤赶紧起身一把将她扶住,这才察觉她身上竟比平日里还要冷一些。

“你怎么了?这梦有什么不对吗?”

南荣婳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胳膊被男子宽大的手掌抓着。

她神思不属,喃喃出声:

“阿婆…灯笼…阿婆…灯笼…”

忽地,她抬起头来,目光热切地看着沈临鹤。

“烦请沈少卿帮我一个忙。”

“什么?”

“请再拿些酒来,然后我喝醉之后记下我说的梦话。”

沈临鹤恍然大悟,南荣婳这是要再入梦去寻那位阿婆?

虽有些匪夷所思,但他还是点头应下,出门吩咐小二上酒。

小二动作麻利地将酒端了过来,整整三大壶。

恭敬退下,临出门前,小二好奇地觑了一眼。

心想沈少爷一晚上就没出这门,俩人一大早又要饮酒?

啧…真会玩。

-

光禄街,傅府。

傅诏在金吾卫调查客栈命案,熬了个通宵。

带着一身疲累回到府中,正想回自己院中休息片刻,一名小厮匆匆跑来。

“少爷,老爷说您回府后去他那一趟。”

傅诏点点头,暗叹一声,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便朝傅庆堂的主院中走去。

傅庆堂早年间随军,后来受了伤再不能上战场便安排他做了一名文官。

没想到竟一路扶摇直上,如今已是内阁大臣之首,一国之丞相。

傅诏走入傅庆堂院中时,他正不顾寒意,亲自在廊外修剪一株龙游梅。

傅诏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恭敬行了一礼,说道:“父亲。”

他的双眸低垂,看向脚尖,云头靴一侧不知何时染上了些许血迹。

此刻他立在雪地里,那处血迹又蹭在了白雪上,红的有些醒目。

估计是在金吾狱沾染上的。

他突然想起不知南荣婳的鞋上是不是也染上了血…

“听闻昨日你带一名女子进了金吾卫?”傅庆堂正将梅株上多余的枝丫剪掉,状似不经意问道。

“是。”傅诏应下。

昨日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他父亲岂能不知?

“唔,是朋友?”

“不是,”傅诏继续低着头,“之前在沭州她帮过我一次,这次在京城偶然见到,她要寻住处,又不认识别人,便来寻我帮忙。”

‘咔嚓——’傅庆堂剪刀之下,一枝出挑的梅枝被他剪下。

他幽幽然说道:

“这梅枝啊就得经常修剪修剪,若不然哪里突然冒出一根便不好看了。”

傅庆堂目光终于从梅花上挪开,凝向傅诏,问道:

“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