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方才的风波终于散去时。
远处的济仁堂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因着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渐渐的,济仁堂门口很快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阻挡了宋晚的视线,直到一刻钟后,人群仍未散去,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宋晚正准备让绿萝去打听打听。
一个熟悉的人影就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竟又是陈泰。
陈泰疾步走到宋晚面前,没有多余的停顿,便带着一些急切的快速说明了情况。
“江小姐,那边济仁堂有一个妇人,因着昨夜动了胎气,有早产之相,可稳婆接生了一整晚都束手无策,陈家人情急之下,只得一早便将人送来了济仁堂。”
“济仁堂的大夫本不愿接诊,奈何陈家人跪在济仁堂外苦苦哀求,济仁堂这才派了一位大夫出来看。”
“结果那大夫把过脉后,只说陈夫人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又是早产,本就凶险万分,如今那陈夫人又折腾了一天一夜力竭昏死了过去,已然回天乏术,让他们回去。”
“陈家人见人还有气,不肯放弃,所以便哭闹了起来。”
“事关三条人命,江小姐可否去看看?”
宋晚听完陈泰的话,几乎没有犹豫的起身,朝济仁堂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朝陈泰问道。
“既是求医,济仁堂的大夫为何不愿接诊,而且既然知道情况紧急,人又未死,本应将人请进去尽最后一份力才对,又为何反而将人拦在门口?”
陈泰也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 妇人生产本就凶险而血腥,因此上京许多医馆都是不愿将人接入医馆诊治的。”
“如今这人既然救不了……若是死在里面……怕是不吉利……”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陈夫人,出自寻芳楼!曾是楼里的花魁娘子!”
宋晚闻言顿时了然。
没有再说什么,只加快了些前进的脚步。
红裳与绿萝则一人提着药箱,一人抱起桌上那一盘银子,快速的跟上两人的脚步。
四人来到济仁堂门口的时候,济仁堂的掌柜也已经出来了,正朝着跪着在身前的两个陈家人,以及站着的几个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开口道。
“并非我济仁堂不愿救人,方才我们孙大夫已经替她看过了,实在是这产妇已经意识全无,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这孩子又如何能生的下来。”
“你们还是回去好好送她最后一程吧!”
那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闻言十分不忿的反驳。
“就是因为人昏迷了使不出力气,你们才应该想办法让她恢复意识才是!”
“你们随便派个大夫出来看看便让人回去是什么意思!”
“别当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名医,就是嫌海棠曾是青楼女子!怕让她进了门,辱没了你们济仁堂的名声!”
她们都是寻芳楼的姑娘,平日这个时间都还歇在楼里“养精蓄锐”,不过是听说了曾经的好姐妹海棠出了事,才结伴匆匆赶来。
谁知这一来,便见济仁堂的人拦着连门都不让人进去。
她们也知道在这上京城中,她们这些人最是轻贱,尤其是她们这种不入流的妓院。
平日除了楼里当红的那几个花魁娘子生了病,妈妈会使些银子,想想办法,她们这些人想请人上门看诊,也只有那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或者游医愿意上门。
所以若不是什么大病,她们都是使人偷偷买几副药吃了了事。
可平日便也罢了,如今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们怎么还将人往外赶!
而且……海棠明明已经嫁人了!
想到日后便是出了楼,还要让人这般轻贱,几位姑娘不免兔死狐悲,愈发不平了起来。
那掌柜见几个青楼女子这般堵在铺子门口,实在不成样子,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身旁那位方才给海棠把脉的孙大夫也立即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鄙夷的看向这些青楼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显然对这些人的愤怒不屑一顾。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医馆如何行事,几时轮到你们这些青楼妓子指手画脚!”
“方才我遵从医德,破例替她看诊,已经是仁至义尽!”
“如今这人已经是救不回来,你们若还要在此胡搅蛮缠!便别怪我们报官了!”
听到报官两个字,跪在地上的的一个老妇人忙朝那孙大夫磕着头。
“大夫,求求你们了,便是我这儿媳实在不行了,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还活着吗?”
“实在不行……将肚子破开,将孩子取出来也行啊,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办法……如此……或许还能保住孩子不是吗?”
寻芳阁的姑娘们乍然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一惊,
一时也顾不上同济仁堂的人争执了,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家母子。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陈志高,当初海棠可是我们楼里最红的姑娘,为了嫁给你,她可是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替自己赎身!跟着你过这一清二白的苦日子!”
“如今你为了孩子,竟放纵别人不顾他的死活吗!”
那被称作陈志高的男人却只通红了眼睛,看看已经昏迷不醒的妻子,又看看母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寻芳阁的姑娘见他这副窝囊模样,不由也跟着红了眼。
心中替海棠觉得不值。
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了那陈志高没良心。
陈老夫人却梗着脖子说同她们没关系,她们没资格管。
那姓孙的大夫见人吵了起来,不由愈发眉头紧皱,义正言辞的大声呵斥道。
“吵什么吵!你们这是从哪个江湖庸医口中听到的谣言!”
“且不说这妇人本就是早产,破开肚子后这孩子能不能活,这般杀母取子、有伤人伦的事,我济仁堂也绝对不会做。”
“我再说一遍,你们快些离开!”
那陈家老妇人闻言,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
如果可以,她何尝愿意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而就在这时,宋晚终于在陈泰的掩护下,挤过嘈杂的人群,走到了最前方。
她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