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对着墓碑祷告的白雪年听见声音偏头看了过去,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怔了怔,这不是宋茗雨的妈?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对这个人印象非常深刻。
宋茗雨的妈妈怎么会来这里?
白雪年想起自己先前说的那句,该不会上坟也能遇到的话,有瞬间的毛骨悚然。
方若云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抬手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白雪年对上那张脸,整个人呆住了,明明上次见过面的,为什么再见却觉得不一样了?
白雪年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下意识抬手捂着心脏,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方若云刻意打扮过,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跟十几年前没有差别,但岁月无情,再怎么打扮,也还是看出了年龄感,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要的效果。
果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雪年缓缓将视线挪到墓碑上,然后再去看那张脸,吓得她尖叫一声,捂着嘴躲在了老何身后,“有……有鬼啊!”
老何偏头看过去,也有些被吓到,皱眉问,“你是什么人?”
方若云微微抬起下巴,“来祭奠故人,白小姐,不会连这也要拒绝吧?”
白雪年的心脏被吓得砰砰跳,“老何,她是不是鬼啊?”
老何安慰她,“别怕,白小姐,她不是鬼,这是大白天,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可是……”白雪年抓着老何的衣服,忍不住又去偷瞄,“可是她怎么跟我妈妈长得这么像啊,衣服都是一样的。”
老何冷静下来,“白小姐,人有相似,仔细看衣服也不一样,你的母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不会再回来。”
去世十多年,不会再回来,这话已然带了警告的意味。
方若云听出来了,她不以为然的冷笑,“白予安告诉你我死了,我确实不应该再出现,但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过来祭奠故人,送上一束鲜花,仅此而已。”
白雪年站在老何身后,仔细回味着她的这些话,脑袋里一片空白,雨越下越大,雾气朦胧,将眼前发生的事衬得更加诡异了。
雨打在伞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每一下都让白雪年心惊,可时间长了,她到底还是恢复了冷静。
她扯了扯老何的衣服,“让她过来吧。”
老何犹豫了下,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这样的情形,他不答应也很奇怪。
保镖让开路,方若云慢慢走了过去,弯腰将鲜花摆在了墓前,盯着墓碑上的字和照片看了几秒,然后偏头看向受到惊吓的白雪年,温声道,“你不用怕,我不是鬼,也没有死,只不过我跟你父亲分手的原因并不光彩,所以白家才说我死了。”
白雪年,“……”
她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有听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盯着她看。
方若云撑着黑色的伞,转过身,往她那边走了几步,然后隔着合适的距离站定脚步,“虽然我没有尽过母亲的义务,但你确实是我生的,是我跟白予安的女儿。”
“……”
雨还在滴答滴的往下落着,但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震得白雪年耳朵都痛了,引起了耳鸣。
方若云挽起温柔的笑意,“我想跟你好好聊聊,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白雪年,“……”
愿不愿意,最后也还是面对面坐到了一起。
下了山后,就近找了间咖啡馆,点了冒着热气的咖啡,隔着浓郁的咖啡香气,白雪年还是有些难以相信,死了十几年的人,会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她其实还好好的活着。
太戏剧化了,白雪年有些难以承受,向来嘴上不饶人的性格,此刻对着方若云,只有无边的茫然。
方若云也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看,然后开口打破了沉默,“你长得更像你父亲,只有眉眼间跟我有稍许相似。”
白雪年望着她,千头万绪,不知道要说什么,动了动唇瓣,最后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方若云将视线看向窗外,雨还在下着,她的声音温柔和婉,“我跟你父亲没有感情,结婚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为了纠正这个错误,我用了太激烈的手段,以至于两败俱伤,你爷爷告诉你我死了,我觉得他做得很对。”
“我离开白家那年你才一岁多,没人能理解一个母亲离开孩子的心情,但我抛下你离开是不争的事实,你怪我也很正常。”
方若云淡淡静静地叙说着自己的遭遇,“离开江城我就出了国,然后在那边认识了茗雨的爸爸,恋爱,结婚,过了十几年还算平静的生活。”
白雪年垂下眼睫,听见宋茗雨的名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宋茗雨也是你的女儿?”
“不是。”方若云看着她,“但跟亲生的没有区别,这些年,是她陪着我,我们的感情很好。”
听见她说不是,白雪年莫名松了口气,但她没有再开口,低头喝了口咖啡,慢慢皱起眉心,咖啡加了牛奶也还是能尝到苦涩。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静静的喝着咖啡,听着似是而非的音乐,看着窗外肆意的雨。
这样的时光总会过去,后来的无数年,白雪年仔细回想,她跟自己的亲生母亲,大概也只有咖啡馆的那点时光可以称得上温馨,不免还是觉得可悲。
一杯苦涩的咖啡喝完,她跟方若云分道扬镳背道而驰。
坐在车里,白雪年靠在车窗上,雨水模糊了视野,方若云临走的话,在她心里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知道你跟茗雨闹了不愉快,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要求什么,我是她的继母,是风光的宋夫人,但风光的背后有多少辛酸,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想没人比你更懂,我想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再跟茗雨针锋相对……她已经知道你跟我的关系。】
已经知道她们的关系,所以迁怒她了吗?
白雪年伸出手指在窗户上一笔一划写了个柳字,宋茗雨那样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迁怒别人的事来。
寄人篱下的辛酸……
她撇撇嘴,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蒋兆深待她如珠如宝,她比任何人都活得体面风光。
但……她摸了摸心口,为什么这里还是会酸酸涩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