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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言觉得好笑。

“世子快不要这样,您要想吃红烧肉或者什么菜,吩咐小的,小的准保给您做出来,不过这得额外加钱。”

樊静伦冷笑:“好啊,我生辰时你也给我做?”

陆言:“生辰是要紧日子。那就一块银饼吧。”

樊静伦阴着脸:“半块,再跟我谈价钱我就断了樊璃的餐食,你自去养他吧!”

陆言:“……”

樊静伦:“我让你走了!回来!”

陆言在对方的低吼声中转身回去。

樊静伦重新窝回胡床。

他一会儿指挥陆言端茶,一会儿又喊肩疼要捶肩,一会儿又要陆言给他念账本。

他把陆言支使得团团转,脸色却没好半点。

樊静伦仍旧把腿支在案上,望着火盆里的红碳:“是不是我瞎了,你也会像对樊璃那样对我?”

陆言过了一会儿才回他:“世子是觉得茶凉了,还是点心不合口味?”

樊静伦沉默片刻,一把抄起案上的茶杯砸碎在地。

陆言叹息一声,抬眼望着对方。

这人浑身白得没血色,眼底、唇色却有些发黑,眼神阴郁,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活不久的病气。

流水的大夫给他掐过脉,叫他不要动气,偏生他脾气大。

他砸了杯子,睁圆一双凤眼扫向陆言。

“你弟弟是个瞎子,八月初三是他的生辰。所以他不见了,你就把樊璃当替身,好尽自己为人兄长的职责,陆言,你有意思么?”

陆言回道:“什么事是有意思的呢?咬人么?”

咬人是前几天的事了,那次樊静伦咬得极重,差点把陆言的好脾气败光。

樊静伦望向案上书信:“你把樊璃当瞎眼小弟,那你怎么对付王慈心?”

陆言:“熬到他死,到时候就把他坟刨了反复鞭尸。”

樊静伦拈着信晃了一下:“可王慈心让我立刻把樊璃送去他别院,你说我听还是不听?”

陆言脸色淡下去:“世子的家事,小的不敢插嘴。”

“你又不护他了?”

“没护。”

“哼!”樊静伦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把信纸夹起来,丢进火盆一把火烧了。

他就势在火盆上烤了烤手。

暑气还没完全褪去,他就用上火盆了。

这是早产的后遗症,加上身体单薄,便有些畏冷。

樊静伦捏了捏森白手指:“我让你停了?捶腿。”

陆言:“伺候主子腿脚的事是丫鬟小厮做的。”

樊静伦气笑了:“加钱!”

“恭敬不如从命。”

“……”

樊静伦每次看到陆言都能把自己气到上火。

这人做什么都一脸平静,当初被那群纨绔少年压在稻草堆上撕开衣裳时,他也是一脸平静的抬起手,然后一拳朝人家眼睛砸去。

一伙人鼻青脸肿的跑开,扬言回去就找刀剐了他。

他脸色淡定的起身,整理衣裳时看到捏着弓一脸病态惨白的小少年,缓缓道:“你也要来撕我衣裳么?”

小少年睁圆凤眼望着对方的颈项。

那是正常人的肤色,白得像玉,叫人看得舒坦。

他呢?

他病歪歪的,皮肤惨白得像鬼,终日怕冷。

大夏天也裹在两层衣衫里,探出袖子的手指尖细如鬼爪,皮包骨头,不好看。

如今的樊静伦已经和当年大不相同了,他仍旧惨白,可双手修长有力,能徒手捏死人了。

他就用这只能捏死人的手挑起陆言下巴。

陆言半跪在地上,缓缓掀起眼皮朝上望去。

*

三三怕爹被人欺负,便趴在房顶上,两只爪子轻轻捧起琉璃瓦。

它掏了一小条缝隙,凑过去,往下一瞧。

黑炭似的小猫好奇的盯着屋中两人。

陆言跪着。

樊静伦坐着,手上用力掐住陆言的脸。

他掐得重,被掐的地方立马就见血色了。

三三气得心口一鼓。

它就说呢!

这府上除了樊家人,谁敢欺负陆言啊!

陆言被掐了也不吭声。

樊静伦凉凉一笑。

“陆言,你安静得像狗一样。那就这样吧,你要是每天都让我开心了,我就让樊璃和你儿子都好过些。”

陆言:“您要怎么才能开心?”

樊静伦丢开手:“自己想。”

陆言点了点头,端上一碗鱼食。

樊静伦:“做什么?”

“让您喂鱼开心开心。”

“……”

樊静伦把满碗鱼食打翻在地,一脚踹开碎碗,冷着脸出了门。

他径自来到西脚院,冷哼一声。

那小瞎子还没回来。

樊静伦几步进屋把那不怎么软和的被窝抖乱,抖成狗窝。

然后送上一个脚印潇洒离去。

没一会儿又折回来,定定望着从床上翻出来的零嘴。

这零嘴是陆言的钱买的,陆言的钱是他给的。

四舍五入,这零嘴就是用他的钱买的。

他把零嘴拿走,吃着樊璃的零嘴,来到安定院。

安定院是樊悦的院子,她性子好动,动辄像大马猴般上蹿下跳。

于是南康侯就给她的院子拟了这个名字。

意思是要她安生文静一些。

这时,樊悦正在安定院里和大黄猫打架。

樊静伦一看她拎着鸡毛掸子跟猫对打,还打输了,森白的脸上便是一沉。

又见她穿着一身鸡零狗碎的裙子,大黄猫一爪挠去,把那碎布巾巾挠得嘎嘎“掉毛”,一条条的落了一地。

樊静伦眼皮一抽。

这裙子和那满头飘零的小绺环发在风雅人士嘴里叫“飞襳垂髾”,杂裾裙子像往下倒开的三角花,腰下缝着五颜六色的细长带子,风一吹,群魔乱舞。

樊静伦:“把你这身狗皮换了……脸上涂了鸡血,怎这般红?”

樊悦撅着脑袋:“这是飞仙裙!脸上涂的胭脂,你没见过胭脂么?族学里的人都说好看!”

樊静伦冷声道:“他们眼瞎了,你也瞎了不成?难看死了,擦掉!”

樊悦被兄长毫无缘由的指责一通,立马反唇骂道:“你就是想女人了,憋的!”

樊静伦板着脸,一柳条抽到她小腿上。

她嚎了一声,如泥石流过境般跑去王氏院子,兄妹俩又在那边搅出一把不小的阵仗。

主院闹得鸡飞狗跳,西脚院也不平静。

樊璃回去摸到自己遭了乱兵洗劫的床,登时跑出去,围着整个侯府骂了一圈。

侯府动荡,所有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氏趁儿子来了主院,便就胡婆子的事吵了一场。

她吵输了。

于是一肚子气化为怒火,平等的波及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霜华是她的贴身侍女,向来温婉解意,这次也被气昏头的王氏挑了刺、施了鞭子。

霜华红着眼眶,来东院找到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