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古交州地,今为安南大越国。山环而险,溪道互布……”
朱祁镇坐在船舱翻着《岛夷志略》。
航行十余日,安南国已是不远。
此时的安南国正值后黎朝。
后黎朝此时已传至三世,国力鼎盛,不时征伐占城。
1433年太祖高皇帝黎利去世之后,子黎元龙即位,即太宗文皇帝。黎元龙去世之后,三子黎邦基即位,为黎仁宗。因其年仅2岁,朝政由宣慈太后阮英摄政。
安南国自认南天中华,地广人稠,气候常热,田多沃饶。除言语差异,其余种种皆与北方同。
安南国曾北属1500余年,北宋年间,安南国曾攻破邕州,邕州知州苏缄殉国。
自从黎利战胜大明之后,安南国虽为大明所册封,两国之间关系却很是一般。要知道,安南除表面对大明称臣外,对内以及东南亚向来是称帝的。他们搞了一套自己的朝贡体系,一直持续到髪国人到来。
因为关系一般,明朝商人很少有到安南的,即便前去,也被禁止上岸。
因为安南担心被所谓“北寇”窥探虚实。
这不是此时才有的现象,早在宋元时期就有了,《岛夷志略》曾有记录。
当然,在永乐年间,这些问题不存在。北属的20多年里,安南是大明船队一个很好的补给基地。
……
朱祁镇翻着旧书,也在翻着往日的记忆。
朱祁镇还是很有理想的,他在位时彻底解决了麓川问题,西南边陲得以安宁。也曾令人督造海船准备再下西洋,还曾认真考虑过再征安南。
当然,土木堡之后,这些也就烟消云散了。
去安南补给,若不想惹事,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大明来的。
好在,汉字文化圈不止大明一国,手下李守仁一帮子人,更是倭寇扮演专业户。
因此,西路船队在安南补给时可佯装倭人,许多瓦剌、野人士兵,除了身高和体格,从盔甲到发式,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高一点矮一点什么的无所谓,谁规定倭寇没有高个子……
“此次补给之战,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登陆之后,假装倭商上前交涉,袁彬,你带800身穿倭国大铠的士兵,半时辰内控制港口。”
“带上抬枪,以防战象。”
“是!”
夜莺岛,琼州与交州之间的一座小岛,西路船队在此暂时停靠。
夜莺岛很小,只有一个一百多人的小渔村,村民们望见庞大的船队,却没人害怕。
许多人凑上来,试图交易东西,以物易物、或者现钱交易,就这样随意地在岛上展开了。
船队在此只补充了些淡水——其实物资本是不缺的,从泉州到这里也没多远,更何况还在广州补充了一次。
朱祁镇是个求稳的人。淡水这东西,能多一点是一点。
南海岛屿美丽富饶,许多人从船上下来之后,在海滩上享受起了椰子与海鲜的盛宴……
不过此刻,朱祁镇并未下船,各家话事人也没有下船,他们在坐船船舱召开军事会议。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至少从表面上看,没人不服朱祁镇。
此次出海本就是汪家牵头,汪家相较其他家族实力最强,投入力量资源更多,而汪家,却唯朱祁镇马首是瞻。
其他一些家族并非没人不服,但看到朱祁镇麾下奇奇怪怪的船队,满脑子肌肉的野人士兵以及厚重的盔甲后,纷纷停下了杂七杂八的念头。
“各家家兵,此次以观摩学习为主,等我的士兵抢占港口后,分队去收集物资,维持秩序。”
望着一个个欲言又止的家族话事人,朱祁镇慢悠悠地说道。
“咱们规模动静这么大,去南洋之后,必然有强敌。更何况要去收复故土。”
“这一切,权当练兵吧,无规矩,不方圆。武安州,将是我们第一个考验。”
“等到了满剌加国,我们必须具备与所在国分庭抗礼的实力。到满剌加国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必须有战胜满者伯夷的实力……”
“没有血与火的考验,甭想打出生存空间。”
“好了,就这样,大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朱祁镇微笑着环视四周的一个个中年汉子。
“没有,那就准备行动吧。”
众人散会之后,汪文焕留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想去找个大岛,发点横财,为家族未来奠基。
李疍送来的这个朋友,却把自己所有人都绑上了贼船,不,绑上了战船。
“汪族长是不是心有不安。”
看着汪文焕,朱祁镇笑道。
汪文焕苦笑:“在下自然是信得过公子的,不过,作为族长,也得为族人考虑。”
朱祁镇回答道:“那是自然。”
汪文焕继续说:“千人敌一国,把握大吗?”
朱祁镇则答道:“倭寇肆虐南直隶,何尝不是千人敌一国?”
“乃至百人,十人敌一国?”
汪文焕点了点头,道:“汪家族兵,公子不必担心。但其他家族,很难说不是乌合之众……”
朱祁镇笑了:“乌合之众?本来就没指望他们。”
“汪兄可知济州岛?”
汪文焕疑惑地抬头:“李朝第一大岛,自然是知道。”
“现在济州岛,姓朱了。
“什么?”
汪文焕目瞪口呆。
“汪家我还是信得过的,明天汪家作为预备队,如果登陆之后,其他家族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希望汪家的刀足够硬……”
汪文焕咽了口唾沫,深深点了点头。
……
一日休整,第二天,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漂泊,漫长的海岸线历历在目。
此时占城国还没有被灭,古称武安州的海防,是安南国最大的港口。
“那是什么?”
“快上报!”
海防港的了望塔上,几个无精打采的哨兵看到目之所及处的一个个黑点,一下子激灵了起来。
“阮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如猿猴一样的士兵麻溜地从了望塔上爬下,找到了此处的最高长官,他们的守备大人。
正在衙署看戏的阮将军有点生气,不好?哪里不好?什么不好?
打扰自己听戏,便是最大的不好!
貌若猿猴的士兵气喘吁吁,没有注意到长官愠怒的神情,他一边喘气一遍喊道:“将军,远,远处有船队,很快就要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