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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我有的是内心的丰盈

去看我妈,遇见我妈楼上的张姐。

她把我拉房头跟我咬耳朵:“我记得这个房子你妈说是你大哥给她买的?”

我说是呀,就是我大哥给我妈买的,那时候才五万块钱。

张姐严肃道:“现在这个房子可得值三十多万!”

哦哦,我嗯呐着,再值钱也和我没关系,那是人家我大哥掏钱买的。

张姐又压低嗓子趴我肩膀上说:“那天我们也过户去了,你二哥也去办手续,说这个房子是他花钱买的,是他的!”

“这很正常啊,我大哥之前就不止一次说过,说我二哥孝顺,他要把这房子给我二哥。”

“三十多万呢!你傻呀,你又不是没伺候你妈,你大哥大老远的知道谁孝顺谁不孝顺!”

咳咳,我还真是心如平镜,道:“我大哥的东西,他想给谁就给谁,他给我我也不要,咱没人家那么大脸——要了也心里不安。”

我回家跟小洪说,小洪也感慨:“你二哥是真敢要啊!”

“他啥也敢要,要了也白搭,这些年我们不都无条件的帮他吗,他照样过不好日子!

咱们当初要是有他那些条件,咱们早发家了,还能像他这样妻离子散的?”

说真的,别看我二哥现在坐拥三套房子,每个月收入过万,他日子可不如意。

人家说爱满自溢,他现在那行为非常的低级暴戾,正显示了他心里的极度缺空。

我去陪我妈,尽量就在我妈那个小屋待着,省得到时候不知道哪个地方又冒犯了人家我二哥。

小屋里和我妈的床并排隔一个小过道儿,对面还有一张单人床,单人床的床头对着房间门,门后面墙上有一小排衣帽钩。

我颈椎不好腰肌劳损,不能老坐着,就拿了一个睡裙挂在衣帽钩上,去了就换上,累了就在单人床上躺一会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那个睡裙,我一去了就看见扔在门后地上,我一去了就看见扔在地上。

开始我想,可能我二哥开门关门碰掉的吧。

可是回回都在地上回回都在地上,我那还是个夏天那种薄布料的裙子,垂度很好并不支棱,挂在那种铁丝钩子上怎么可能碰掉呢?

我想了想又把裙子叠成个小方块放在卫生间门后面的暖气上,心想这儿怎么也不碍事了吧。

不行!

没两天就开始有块一直扔在坐便下面地上的烂抹布扔在我的裙子上了!

我洗干净了叠整齐放好,下次那块抹布又在上面了,又在上面了,反反复复,你说这是什么心态?

我是既不跟他争我大哥给的那四千五百块钱,又还每月给我妈三百,他去上班我来看我妈还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我这不是替他挣钱呢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是不是他心理有问题了!

我又不是他仇人,他非把我当仇人,啥原因?

我猜他是嫉妒我了。

从小到大他骂我傻骂我缺心眼儿骂我长得丑,稍不如意就能一把薅住头发揍得我鼻青脸肿,可以说他看我可能就是个比他低一等的人。

可是我,现在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孩子懂事儿,每天跟小洪去哪都挽着个胳膊,他不气?

也或许,他在单位还是不如意,回家憋屈的也没个人说。

之前他有脾气就发,现在老婆也跑了,儿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没人跟他对打对骂了咋解压!

我现在压根儿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敢随便找茬儿明火执仗打击我了,所以在这种小旮旯里使小阴招儿?

意识到这点,我一点也不生气了,小洪给我买了一个大点的包,我把睡裙装里面,去就换上,不用放在那儿了。

我妈楼上有个女的,之前跟我姐挺好,俩人还是佛友,经常一起这儿那儿的放生布施。

后来我姐去世,她还去送我姐。

感念她对我姐的情义,我每次遇上她,都对她很热情。

经常碰面,也就随意起来。

她说我:“你看你咋运气这么好啊,找了你家小洪这样的男人,又高又大还有情趣!”

我真心实意地说:“是呢!当初就因为他家哥儿四个,他妈又出车祸疯疯癫癫的,所以谁都不愿意找,要不然,这个洋酪哪能掉我嘴里!”

这个女的就毫不客气地说:“是呢,那时候你在马路边卖雪糕,我当时就想,咋有女孩长成那个样子啊!”

妈呀,她说这话正是我心里对她的评价!

可见我俩都是老鸹站在猪身上——光看见猪黑看不见自己黑了。

不过我比她善良有教养,断不会当人面这么说话。

她既然不知道自己丑,也就觉得自己在我面前挺有进攻性的,经常看见我和小洪走过来,当我面就扭捏作态扇乎她那俩大白眼珠妄图在小洪心中掀起无尽秋波。

小洪向来不主动跟谁说话,下巴一仰,眼睛就看向远处去了。

几次三番,惹怒了这个黑老鸹。

她趁我自己在我妈家,不怀好意的跟我说:

“你二哥说,你家小洪特怕你?”

“他怕我干啥?”我不明所以。

“我也是说嘛,你又不好看又没什么本事,有啥好怕的。不过看你俩一出来就牵着手挽着胳膊,真不像是天天打架的!”

“谁跟你说我俩天天打架了?”

“嘻嘻,你别生气,你二哥不是说你们天天打架!你们小洪一看就特别老实,怎么可能跟你打架呢!

你二哥说,说你脾气不好,一点小事儿就能扇你家那个嘴巴子!在你妈这儿脾气来了也不行,不能忍,当着全家面,说上手就上手。

我说你脾气也不像那么不好呀!

你二哥说,小洪这些年遭老罪了,你们家你啥都做主,小洪被你管的,兜里连五块钱都没有。”

说罢,笑吟吟看着我。

我咬牙道:“我二哥就是这么跟你说的?”

“啊呀,你看我多嘴了!呸呸呸,当我没说!你可别问你二哥去,那我里外不是人了!”

我说:“我知道你这话有挑拨的意思,不过我告诉你,我们两口子结婚二十多年了,现在依然愿意天天挽着手出门买菜,那可真不是外人说的什么怕呀不怕呀能做到的。你也结婚这么多年了,你说是不是?”

这话儿,我相信我二哥肯定说过。

一来,他嘴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二来,之前没闹翻的时候他就不止一次说过:“你这个家庭和睦啊,那可不是你有什么水平,那都是人家小洪脾气好让着你!”

对于我儿子学习好听话长得周正这个事儿,他也这么说:“哼,就你那个脑子,长得两只小眯眯眼儿那么丑,幸亏小熊没随你,随你完蛋了!”

唉,我只能一声长叹,我这个二哥呀,你恨我没关系,可是你一个男人,在外人面前不知道有事说事,捕风捉影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叫人怎么看你啊?

他有可能是觉得我家庭和他的家庭对比太强烈了?

陆陆续续的,我有时候就听见晒太阳老太太在健身器材那儿开始议论我们家的事儿。

“这家这个姑娘啊,一点指不上!全靠这个二小子!”

“二小子孝顺,给他妈洗啊涮啊,那被子褥子动不动就搬出来晒,姑娘从来没见动过!”

“人家都是姑娘顾着娘家,这姑娘天天挽着她女婿瞎逛,看打扮的!”

“一点不说帮她二哥一把,那次吵架我听见说还回来找茬闹事儿呢,把她嫂子也给赶走了。”

“你说她把她哥哥搅得离了婚有啥好处?她能再给她侄儿找个亲妈?”

这帮死老太太马上也要面临我妈的处境,简直恨死我了,一点不避讳,生怕我听不见。

有一个还大声跟我说话呢:“哎呦,莎莎来了?有日子也没见你来看你妈了!”

我若无其事大声喊着回答她,好让她们都听见:

“我二哥四班四倒,天天都得上班,他上班我就来看我妈,我要是血压高了,或者跟我二哥碰班了,我家小洪就过来!不光小洪,我们小熊放假也来帮着看我妈呢!

你没看见我们,那是因为我们得在家里伺候我妈,没空出来和你们聊天!”

老太太还想没事找事:“那你二嫂前一阵子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又走了?因为啥呀,都这么大岁数了?”

我说:“阿姨,那是人家我二哥两口子的事儿,咱们都是外人,不好瞎说瞎问!”

说完我就进了单元门。

此刻我心情真好,看看,我现在这水平,是不是滴水不漏?

此时我对自己满意心情也愉悦,伺候我妈的时候也开开心心。

这更能验证那句“爱满自溢”,也更能肯定,我二哥啊,内心深处是干涸的屈辱的愤懑的欲求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