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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君伸了个懒腰:“稚子无辜,何况看我这幼弟品行不坏。将来许是能帮上我也未可知。”

侯妈妈便不再说话,芸儿也才铺好了床榻,拿着木盆准备去打水。

瞧着她脸上的疤道:“小姐还是先洗了脸吧,这东西粘在脸上看着可怖的很。”

“就是要这个样子,若是能将那求亲的平阳王吓跑,岂不合了心意!”裴文君说完笑的甚是开怀的模样。

侯妈妈跟在身后无奈的摇摇头,自家这位小主子鬼点子多得很,为了退亲,不知从哪得来那一块丑疤,就那么贴脸上,竟似真的一般可怖。

别家女儿都是扮美,只她,偏要扮丑。

裴文君睡醒之后,已近傍晚,中午未曾进食,不免有些饿。

起身下床从桌子上倒水喝,自窗子缝里透进一线的光,让她不免有些迷蒙。

推门看去,一抹残阳挂在西边的树梢上,犹自挣扎着不肯下去。

这里是京城,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若是母亲还在,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小姐醒啦?我和侯妈妈搭了个灶台,勉强能用,适才为小姐煮了莲子羹,可要现在用。”芸儿雀跃的自一旁的耳房里蹦了出来,脸上还沾着锅灰。

裴文君点点头,也走进了耳房去瞧。

看那小灶上一个砂罐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是她在外祖家一直用着的那个。

芸儿从屋外进来拿了外袍给她披上,麻利的从灶台旁的桌子上拿出一个青花瓷的碗和汤匙,涮洗干净,盛了一碗递与她,又拿出个矮凳让她坐。

侯妈妈看她坐定道:“老爷下值回来了,着了人来传话,我说你歇下了,待醒了再去回话。那边也没说什么。”

裴文君边听着边舀起一勺吹凉送到嘴边尝了尝,还是在家时的味道。

侯妈妈又道:“大爷和手底下的几个小厮都被安置在外院住了。那个昏着的我去瞧了,现下还未醒。

只是大爷让我跟你说,那人身上有不少旧伤,看着似是军中将士才会有的。大爷让小姐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裴文君心知在朝为官的最是在意身份,定然是不想让人知道曾被山匪追杀的落魄,是以才特地不去打听他的身份,现下仍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官居何位。

想起那夜他中了迷药还能与黑衣人缠斗几十招,可见功夫一斑。

“待他醒了自会走,不必忧心。”裴文君不甚在意的语气。

三个人围着小灶说话,火光烤的人暖烘烘的。

裴文君吃了一碗羹,又让她二人将剩下的分吃了,直到主院来传饭,这才更衣去给裴之宥请安。

裴家前厅里,裴之宥正陪着王如盛一同喝茶。

裴文君待人通报后,移步入了正堂。

“女儿给父亲请安。”

裴之宥看着堂下行礼的少女,礼数周到,毫不拘泥,可见在她外祖家养的极好。

他对这个女儿心里是有几分愧疚的,想起前尘往事,不免有诸多感慨,他多少是有愧于王家的。

“快快起身,抬起头来,让为父看看。”

裴文君抬头看去,见那上座之人身穿藏青色锦缎暗纹长袍,畜着美髭髯,正微笑着打量她,一副慈父的模样。

她幼时多是与母亲待在一处的多,对这位父亲当真是毫无印象。

裴之宥看着那双眉眼,惊的站起身,竟似仿若回到了与她母亲王如云初见那日的情形。

他身形晃了晃,差点站不住脚。

待看到她面颊上那块显眼的疤痕时,裴之宥才从杂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眼前的不是她,她已经死了。

裴之宥强行平复心情道:“回来就好。走吧,一起去用饭。你去内堂与你母亲一桌。”

裴文君与王如盛默默地在他身后对了个眼神,没有言语,向内堂走去。

裴府的下人早就将饭菜备好,分为外堂内堂各一桌。众人陆续入席。

待她入了内堂,便见一张方桌上摆着十多道菜式,颇为丰盛。

为首坐着谢宣芳,她上前行礼:“母亲。”

谢宣芳微笑着冲她招手道:“饿了吧,快坐下用饭。”

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右手边,裴文君的对面坐的裴嫣然。

见她进来,撅着嘴瞪她。

她心下无奈,也不知是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位二妹妹。

众人净了手用饭,裴文君适才用过一碗莲子羹,没什么食欲。

谢宣芳亲自为她夹菜道:“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便先吩咐了厨房做下这些。若不合你胃口,再安排了下人去做。”

不待她回话,一旁的裴嫣然就先开了口:“母亲,你何故对她这般好?我才是你的亲女儿。”

谢宣芳瞪她一眼,示意她住口。

裴嫣然心中委屈更胜几分,放下筷子,赌气将脸扭到一旁。

在这府里,她一向是骄纵惯了,母亲都是宠着她的。

自从今日里这个裴文君来了,母亲对她嘘寒问暖,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已然忘了她这个亲生女儿。

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裴若松自外堂跑了进来,爬坐到裴文君一旁的座椅上。

冲着她道:“松儿要和大姐姐一起用饭,梳妆完的大姐姐真漂亮!”

一旁的裴嫣然闻言笑出了声,面带讥讽:“裴老三你是不是眼瞎了,她哪里漂亮,分明丑的要死!”

“住口!”谢宣芳厉声喝止。

她身旁的胡妈妈急得直给这位口无遮拦的小主子递眼色。

裴嫣然心中本就积攒了诸多委屈,仍不住哭诉。

“你吼我做什么,她本来就丑,还怕人说吗?”

谢宣芳气的扶额,都怪她平日里太过骄纵,将她惯的分不清时局,要坏了今日筹谋的好事。

“来人,将二小姐扶到房中去。”

一旁的婆子听了她的话,正要上前来扶。

“裴侍郎府上果然是好家教,教出的女儿出言不逊,辱骂长姐,你们都这般纵容着吗?”

王如盛在外堂冷冷出声。

外堂与内堂的门本就开着,只隔了一道屏风,适才发生的情形外面也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裴文君用力掐着手指忍着怕笑出声来,她这位舅父平日里是个和气的,但若是真的惹到了他,也不是那么好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