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霄,你从不与我说你的大事,但我不是你最重要的女人吗?你为何要瞒着我,我虽是性子淡薄,但也是个女子,也会不安,会嫉妒,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宫里常传你和沈檀兮的事,说她是你心尖上的人,”裴璇意哽咽道,“我听了心里好难过,我明知你是作戏,可我又怕你弄假成真。”
“裴霄,我不怕你移情别恋,但是沈檀兮不行,她心肠歹毒,她背地里磋磨你的母后,皇后娘娘有苦说不出,我真的不想你被她的美色所迷。”
她激动之下,想要抓住陆璿的手,可是骤然想到陆璿的反应,她退却了,只擦了擦眼泪,正色道,“裴霄,你告诉我,你为何选中了她,只要你告诉我真相,我便再不疑你!”
“你想知道?”
男人眉峰半挑,语气轻慢又诡谲。
裴璇意心中一紧,莫名有些害怕。
她的目光从陆璿身后不远处,树干后藏着的一角裙裾收回,强迫自己镇定。
“我想知道。”
“好,我告诉你。”
陆璿再次转过身,目光幽幽的落在波光潋滟的湖面上,湖光月色两相和,映在男人脸上,忽明忽暗,他嘴角翘起冷峭的弧度,随着薄唇启合,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冷酷至极。
“两年前,我和父皇讨要太子之位,父皇问我,你为何咄咄相逼,亟不可待,连一直暗藏的荣相都抛了,父皇深思远虑,一般的理由一定瞒不过他。”
“我便说,我要救一个人。”
“只有通天的权势能救她。”
“父皇问我,那人是谁,我没有告诉他。”
“因为本来就没有这个人。”
“父皇被迫将太子之位给了我,必然会掀起他的猜忌,一个被皇上猜忌提防的太子,如何能登位?我看似成功了,但却把自己送进了绝路。”
裴璇意心下一慌,她从未触及过朝堂之事,原来裴霄比她想的还难,她颤声道,“然后呢?”
陆璿语波不惊,甚至平淡到像是说旁人的事。
“我怎么会送自己进绝路呢?我不过是跟父皇打了个时间差,只要一个人,所有的猜忌和提防都会烟消云散,父皇会看到我的所有苦痛挣扎,他不仅不会再怀疑我,还会格外怜惜我。”
他缓缓看向裴璇意,“那个人,就是沈檀兮。”
裴璇意身子一僵,有些恐惧地看着他。
陆璿见状轻笑,转过头,“虽然她杀了我,为陆鄢杀我,但我”他加重了字眼,“仍对她痴心不改,我往日的激进是为了救她,父皇觉得我是一心为权,但此番他才发现,我是为了一个女人。”
“原来他的太子也不是一心为了皇位啊。”
“其实万事不过事在人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将结局改得迥然不同。”
“沈檀兮很重要,只有她,能完全消弭父皇对我的戒心。”
陆璿说完,很长一段时间,周遭鸦雀无声。
裴璇意又喜又慌,喜,裴霄果真对沈檀兮是利用,慌,这样心机深沉的裴霄,让她有些害怕。
不过,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她不需要害怕他,她是特别的。
这种特别,在陆璿说完这些话之后,愈显珍贵了。
裴璇意忍不住再看向那棵树,眼底迸出激越的光来。
哈哈,都听到了,这下她还得意得起来吗?
裴璇意压低了嗓子,用往日关切仁善的语气问道,“现在皇上信你了,你的愿望达成了。”
“你今后……要如何处置沈檀兮?”
最简单的自然是杀了。
裴璇意思及此,甚至有些同情沈檀兮了。
陆璿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望着远方。
元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的,殿下对太子妃真的是利用吗?
可是……可是……
元禄心乱如麻,偏此时,余光里,出现了一道倩影。
一直隐在树后的人走了出来。
元禄还没看过去,就预料到了不好的事,他心慌无比。
裴璇意看着树下,那张惨白的小脸,同情地扬起眉毛。
与此同时,陆璿开了口,“她既然出了家,那便再送她回佛门吧!”
轰!
太……太子……太子妃……
元禄吓得跪在地上,像见了鬼,他目瞪口呆,颤着声音,看着二十步之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要被风吹倒的女子,她的身旁,黑豆凶神恶煞地瞪了过来。
这副神情显然是都听到了。
元禄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裴璇一见元禄看到了,便装作惊骇地唤道,“太子妃?!”
说完,她看向陆璿。
陆璿却没有她想象中被偷听秘密的震惊和慌乱,反而勾起唇,讥诮狠厉的笑。
陆璿眸底猝然划过毁灭的狠光。
很好。
一切都再好不过。
陆璿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檀兮,“你都听到了?”
那副悠然的姿态,举手投足都写着冷酷无情,简直渣出了天际。
如果不是要作戏,沈檀兮真要给他拜一个,真不愧是反派boss,学到了学到了!
人设不塌啊哥们!
她也不能落后。
比狠比无情是不是,阿霄哥哥,我来了。
沈檀兮将所有情绪咽下,赤红着眼,别开,不敢看他,亦不敢张嘴,怕一张嘴,满腔满腹的情绪,就压不住了。
她点点头,神情慌乱无主。
黑豆却急眼了,不顾命了,歇斯底里道,“太子,你太过分了,我家小姐捅了你一刀不假,你要恨我替小姐还,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家小姐呜呜……”
“别说了!”沈檀兮难堪地合上眼。
“你还?”陆璿冷笑,“你凭什么还?”
他黝黑的眸子死死盯在沈檀兮脸上,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似的,“沈檀兮,你难过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只是合作?”
沈檀兮如梦初醒一般,睁开澄澈的大眼睛,看向他,不看不要紧,一看,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就涌了上来,她抿起唇,忍着泪,孱弱如幼鸟轻唤的声音,“可是……我以为……”
她似乎觉得难以启齿,闭上了嘴,将头垂下,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轻颤,两行晶亮的水帘在她脸上泛着璀璨的光。
那样子,真是委屈极了,美极了。
陆璿轻轻笑开。
猩红的血丝逐渐爬满了眼眸,他像是自虐一般,任由针刺刀割般,凌迟着他的心,他不予理睬,只盯着那抹身影,如狼一般残厉锋锐。
假的,总是美的。
美到恨不得,一口吞了。
吞了,完完全全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