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出来接客!”
洪亮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山谷里回响。
犹如一声暮鼓晨钟,撕开假装静谧的伪装。
山川密林里,一盏盏灯光慢慢亮起,像是一双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你看不清眼里的光晕,就像你永远洞察不了人心。
你连自己都看不懂。
“把你的所有物资放在面前,每一个进入探索者营地的人,都要重新分配物资。”大山里响起一个男人低沉而又清晰的声音,他的英语腔调很古老,像是曾经伦敦马车上颐指气使的男爵。
黎歌不说话,单手十指变化,一个个纷繁复杂的手印迅速凝结,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骇人的残影。
与此同时,一个个佶屈聱牙的文字在他面前震荡着空气,然后迅速缩小到他的指尖,在指尖盘旋向手腕再流转向他的臂膀。
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扛着凌云柱,施展着纪元重启。
“咔咔咔。”三声沉闷的声音响起,大山缓缓打开一道两人宽的石缝。
这应该是营地迎接新人的通道。
这种开合山岩的手段,应该是土系自然法诀师在操纵岩石。
“进来吧。”那个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似乎有些不悦,但在纪元重启面前,再大的怨气也得强忍着,他只能开门迎客。
但黎歌没有往前走半步,他还是在那里凝聚纪元重启,手腕上一个个血色的符文刺痛着所有窥视者的眼眸。
岩缝中,响起噔噔蹬的声响,一个穿着蓝青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走出了岩缝,栗子色的大波浪长发,让他更像是教科书上那些欧洲古典男人的模样。
他看了黎歌一眼,深吸一口气:“黎指挥,欢迎您来到探索者营地。”
“刚才不是不认识我么?”黎歌瞟了眼这个男人。
“不好意思,刚才下面人只告诉我,有一个东方天行者来投奔营地。”男人低着头,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不知道是黎指挥到访。”
这个世界没有人不认识凌云柱,他就是想用公事公办做借口,给黎歌一个下马威。
毕竟,黎歌刚才叫门的模样,太狂了。
“黎指挥,应该是来收购营地的吧?”男人开口问了一句。
黎歌心中暗暗思索——难道这帮人觉得自己要来收编探索者营地,所以显得有些敌意?
至于自己把孽族入侵的消息提供给他们,也许会被他们认为是用情报逼迫营地做出防御,从而看出营地的真实实力。
他们想多了。
但他们也阴差阳错地想对了。
黎歌原本对这个营地没什么感觉,但对方有反抗的情绪,他顿时来了兴趣。
现在黎明要塞里已经有不少人了,但是整整18万没有国家庇护的劳动力,也算是一笔财富。
不过,要怎么在一个陆仙强者的手里,把这些人夺过来呢?
“你叫什么名字?”黎歌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施耐德·布鲁尔。”男人开口,“来自捷克斯洛伐克……”
“来自捷克斯洛伐克的人皇,曾经是捷克前五的强者,土系自然法诀师。探索者营地三把手。”黎歌替他说了。
在男人出现的第一时间,莉莉安整理了他的信息发给了黎歌,这些信息已经出现在了黎歌的战术眼镜上。
“有传闻说,你是混乱阵营。”黎歌又加了一句。
施耐德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立刻摇头:“只是传闻。”
“是也无所谓,人本来就是要吃人的,用刀吃人和用权力吃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黎歌说着与他错身而过,直接往石缝里走。
那一刻,施耐德真的很想把石缝合上。
但他在电视直播中看见过黎歌单杀人皇的场面。
所以,没敢下手。
黎歌背对着施耐德,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犹豫。
于是他故意放慢了在石缝中行走的速度,每一步慢得都像是在京剧舞台上的亮相。
至少可以让施耐德多难受一会儿。
他一直走到石缝的尽头,面前豁然开朗,那里密密麻麻地排布着铁皮木板搭建的住房、市集。
有荷枪实弹的士兵,有昼夜训练的天行者,甚至还有拿着图纸与测量仪到处查看的老头儿。
“岩体力学教授,从剑桥大学挖来的,理工科的教授在营地里的地位,与天行者平起平坐。”施耐德在黎歌背后介绍着,“我们不懂技术,但我们尊重技术。”
“专业。”黎歌看着那些工程师手中密密麻麻的力学图纸,默默地伸出大拇指。
他顺着那些教授所在的方向看去,看见密密麻麻的,在山体里挖掘的劳工,他们似乎想穿过坚硬的岩土,在大山里创造一个完美的穴居避难所。
在山峰上看不见什么生活的痕迹,恐怕就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山体里拿着最原始的铁锹铁铲不断挖掘。
黎歌看见土地上有大片大片的血渍,不知道是宰杀了牛羊,还是人类留下的鲜血。
“不听话的,就要挨鞭子。”施耐德在黎歌背后说了句,他在解释这些血渍的来源。
“粗暴了点。”黎歌用靴子踢了脚地上的尘土,掩盖住血渍。
“但是很有效。”施耐德说着再往前走了一步,愈发靠近黎歌,“我们没有大夏那么严谨的秩序,所以必须用最原始的手段治理营地。”
“可以理解。”黎歌抬头看着山体,“韦丽娜呢?”
“那里。”施耐德指向远方一个被山林遮挡的巨大洞口,“她一般在那里监工。”
“告诉她,大夏的黎歌到了。”黎歌的脚步变得缓慢,然后停下。
黎歌不想往前走,这里是开阔地带,出现任何意外,他的兵都可以支援他。
但到了山洞里,只能靠他自己。
黎歌说完这句话,施耐德下意识将余光投向四周的山峰。
他觉得黎歌不进洞,一定是在周围山峰上布置了人。
仅凭这一个举动,黎歌就知道,施耐德很有作战经验。
“不在山上。”黎歌开口,打断了他的观察。
“嗯?”施耐德没听懂。
“我是说,我的人不在山上。”黎歌走过他的身边,微笑着把手放在了施耐德的肩膀上,“在营地里面。”
施耐德的眼角,微不可察地一颤。
他还在思索黎歌这句话到底是不是虚张声势,耳边响起黎歌如恶灵般的低语。
“让我黎歌进去找她?”
“她没这个面子。”
最后,他的声音变成一声低喝:
“叫她出来见我!”
说完,在施耐德错愕的眼神中,他居然扛着棍子,大步流星地往营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