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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进来?是因为他觉得这里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吗?】
在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担忧了一大堆东西后,你忍不住这样想。
出于担忧自己现在的人身安全,你实在是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毕竟你可不想在压过“祂”这一大问题后被西方地狱里的魔鬼半道截胡……这样未免有点丢人。
而在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间里,阿拉斯托已经随意地拨开了你身边的植被蹲了下来。
他把麦克风斜靠在自己的肩上,而后怀春少女似的做了一个万分娇俏的托腮姿态。
温迪戈就那样蹲在你身边,神色兴味慵懒的盯着你看。
他耷拉着眼睑,身姿优雅又轻盈。
■■■并未注意到罪人领主的眼中透露着一点长辈看小辈的溺爱和纵容。
异常耐心的男魔似乎就只是在等待眼前支离破碎的龙女从沉默中缓过神。
虽然看上去好像在思考什么,但■■■大抵可以放心了——因为她脸上其实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你想……要什么?”
在沉默了很久后,知道自己不能以这样被动的形态和对方僵持的你沉沉叹了口气,疲惫的开口了。
“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但是广播恶魔,我希望你能不要太过……”
“……”
“这可真是个令人伤心且有待商榷的答复啊,甜心。”
在你问出那个问题时,阿拉斯托打断了你的回复。
他的声调很轻,以至于你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听出他的语气中似乎透露着一种奇怪的失望,但他轻佻的音调和诡异的笑容还是令你情不自禁地忌惮起他下一步的行动。
……你其实知道你的回复并不是太礼貌,但这已经是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最心平气和的发言了。
毕竟你很担心向来喜怒无常的阿拉斯托会突然暴起朝你攻击,你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令你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同他说话。
可阿拉斯托在回复过你的发言后便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在等你的下文——但你和他之间又能有什么下文好说的?
这样状态的你,有什么资格上阿拉斯托有着压倒性优势的谈判桌?
“……如果你想要什么的话,就不要跟我兜圈子了,没意思。”
见阿拉斯托依然是他自己一贯的神秘样子,根本不敢在这种时候赌自己和阿拉斯托之间关系的你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因为处于绝对弱势和对广播恶魔危险程度的自觉,你看上去没有任何要掩盖自己不信任的意思。
“……”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why are you saying like that?)
温迪戈用有些奇怪的声调这样问你,脸上的困惑也带着些你形容不出的古怪感。
而在你惊讶于这位绅士用了这么“直言不讳”的问法的同时,你还看见阿拉斯托露出了一段你从未见过的神情变化。
他先是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而后又眯了起来。
你听见一点代表着不快的细微沙沙声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
“……?”
出于惊讶阿拉斯托的表现,你有些不明所以的挑起一边眉毛。
和你种种因素导致的面无表情不同,广播恶魔的笑脸一直以来都像被他自己缝在了脸上似的。
你一直在想,如果这是他想要他人畏惧自己、看不透自己的手段,那你只能说他做的简直堪称完美。
因为阿拉斯托的笑容导致大多数旁观者只能通过他的眼睛来判断他的情绪。
……但地狱里大多数魔能看到的,就只有广播恶魔眼中如同生命倒计时般的指针旋转。
你清晰的知道现在的阿拉斯托不太高兴,但他的瞳孔却并未变成指针模样。
他紧紧皱着眉头,眉尾微垂。但那眼神却又不是居高临下的嘲弄和阴阳怪气,反倒更像是某种不理解和困惑。
——可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觉得自己只是合理的怀疑他而已。
要知道,无时无刻的怀疑和留心是你和眼前这位暴君和谐生活在一起的安全保障。
“……你不觉得这句话不该由你来问吗?”
你在沉沉叹了口气后,有点无语的这样回复了他一嘴。
要知道阿拉斯托可没少在你面前算计你。
但因为你总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所以他从来没有成功过,而他也向来会大大方方的承认他确实在算计你——
可你确实从来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过。
你一直觉得广播恶魔并不是一个会伤心或情绪受伤的人。因为他最爱的人是自己,最在乎的人也是自己。
他人对他的诋毁是没品位,对他的不尊重是没家教,所幸,他擅长让他厌恶的一切消失或生不如死。
性格使然,也许阿拉斯托不在乎的人对他辱骂和唾弃,这些对他而言也许甚至算得上是褒美和廉价的乐子。
阿拉斯托只在乎自己想在乎的人,但他在乎的对象永远不会超过他自己的份量。
如果有谁辜负了他的信任和尊重,你相信他翻脸的速度会比翻书还快。
要知道,恶魔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对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展露好意。
更何况你可不同于食人小镇的罗茜女士和阿拉斯托生前就认识的米姆兹。你只是他在自己娱乐项目中偶然认识的、稍微有些不一样的普通客栈大厨罢了。
也许除了还算不错的手艺和没那么讨人厌的性格令你在阿拉斯托的社交圈里尚有一席之地……
但你想,你在这位古老的暴君领主心中,大概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家伙罢了。
“我想……伟大的广播恶魔会无端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躺在花圃中的你用自己向来冷淡的声线这么问他。
“毕竟地狱的魔鬼们可不会做出可能会损害自身利益的事……”
“尤其是你。”
“阿拉斯托。”
“需要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大多数罪人都不敢靠近我的火吗?”
“一个以谨慎和聪明着称的罪人领主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进来……你自己觉得这正常吗?”
因为广播恶魔问的问题有种肉食动物闯进你家里问你为什么不欢迎的荒谬感,险些被气笑了的你忍不住这样问他。
阿拉斯托太过难懂,你无法信任他,所以你绝不会在这样一个不稳定炸弹上赌自己的一切——
阿拉斯托:“……”
你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很淡的、他故意藏起来的愕然。
像是本能的诧异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虽然他的嘴角没有下垂,但他的笑却僵住了。
那是一种好意被辜负后,人类会下意识露出的神色。
哪怕是成为了恶魔,哪怕总是游刃有余又精明狡诈,但阿拉斯托人类的灵魂还是会暴露自己的情感。
这样细小的表情通常是很难被察觉到的,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掌控自己情绪的高手。
但绅士脸上从未变过的巨大笑脸却在此刻成为了暴露他的信标。
因为他的嘴角僵住的太过明显,以至于你瞬间就察觉到了广播恶魔的情绪变化。
……
可你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还是说,广播恶魔已经可怕到能规训自己本能的程度了?
……或者说他只是在冲你演戏……?
由于阿拉斯托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新奇,刚刚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的你忍不住这样想。
而且也正因为他是阿拉斯托,所以你觉得他在演戏这种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你甚至愿意承认阿拉斯托在你心中已经到了一种除了打不过你、精神状态堪忧以外,他几乎能做到任何事的高度。
……
“……嗬。”
就在你乱七八糟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东西时,你突然听到了一声形似叹息的气音。
——但实际上,那只是一声夹杂着电流声的长长的呼气。
你以为眼前睚眦必报的罪人领主会因为你带着些许攻击性的发言报复……或者说点尖酸刻薄的话来讽刺你。
可温迪戈就只是冲你伸出了自己的手而已。
实际清楚自己和他之间恩怨的你,第一反应是他可能要拽断你的舌头或抠出你的眼睛。
但阿拉斯托就只是单纯地用自己的手把你乱糟糟的长发撩到了耳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都称得上是温柔体贴。
他的神情依旧带着某种你经常见到的淡淡媚意和游刃有余。
地狱里的恶魔们总是会给人这样的感觉,魔鬼们哪怕只有一个眼神也能撩拨起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和肉欲的火苗。
但阿拉斯托却不一样。
广播恶魔虽然总是脸上带笑,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且好相处,但方圆百里的罪人都知道他是远近闻名的暴君。
虽然他也拥有魔鬼们的目光,但他的目光总是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和危险。
你承担不起也不想承担广播恶魔充满了算计和病态的偏爱。
他的凝视像是某种只存在于想象的邀约,也像是某种恶劣的试探。
他懒洋洋地耷拉着自己的眼睑,总是竖成针尖粗细的瞳仁正中此刻正圆圆的合着红色的底面锢在你身上,就像看见了合自己口味罐头和玩具的野猫,盯得你一阵恶寒。
……
……但也许有人更愿意把魔鬼这样不含恶意的目光,称之为是婚外情人势在必得的注视。
那是一种克制在平静下的野心,刻意伪装成乖巧的掠夺,也像对有既定结果过程的轻蔑。
毕竟如果不做交易,一位恶魔根本不会这样长久的、毫无缘由地凝视一个灵魂。
不过由于性格原因,■■■更愿意把这样不健康不安全的目光以身外之物感更强的形容词作比。
……而根本不涉及这些东西的老绅士,情感也许更单纯直接。
虽然这确实算得上是广播恶魔独有的偏爱,但他的目光实际没有任何爱意和情欲可言。
他愿意这样浪费大把的时间甚至情绪去看一个支离破碎的生命,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个生命是■■■罢了。
……
“……那么,在经历了这么多后……我是否有幸得知来自远方的小姐的名字?”
在你们彼此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
你听见你面前的温迪戈用轻盈上挑的语气这样问你。
神经质的魔鬼不在乎你的冒犯,不做任何利益冲突的“交涉”,他就像被重置了般忽略了你出于自保而脱口而出的冒昧发言——
他就只是用眼睛试图看进你灵魂深处般平静的看着你。
就像他第一次冲你妥协般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