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完颜阿骨打的沉稳分析,金兀术眼中的慎重越加浓郁,越加震撼。
万没有料到,武植只是放了一把火而已,竟能激起完颜阿骨打这么大的戒心,竟能得到完颜阿骨打这么高的评价。
在金兀术的记忆里,完颜阿骨打从未如此高评价过一个人。
一时间,金兀术心中百感交集,甚至升起了一丝嫉妒感。
深吸口气,强行将这不合时宜的嫉妒感驱除出脑海,凝声道:“父皇,若杀之,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完颜阿骨打冷哼一声,自信的道:“无妨,我已经让潜伏在汴京的暗探行动起来,宋廷多奸臣,重利相诱,想来拖延几个月的时间不成问题。得不到宋廷的支持,武家军虽然强悍,可毕竟根基未深,且没了武植这颗大脑,不足为虑。而只要解除了燕云十六的威胁,哪怕四国联手来攻,我金国由有何惧?”
金兀术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很清楚,哪怕局势如完颜阿骨打预料的这般进行着,杀掉武植的代价依旧很大,甚至有可能丢弃去年的所有战果。
然观完颜阿骨打的神色便知道,哪怕会付出绝大的代价,完颜阿骨打依旧势在必行。
便即深吸口气,“父皇,儿臣这就带兵前去将之斩杀。”
完颜阿骨打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兀术,你急躁了。”
听出完颜阿骨打语气中的些许失望,金兀术愣了片刻,这才懊悔中醒悟,“是的,父皇,儿臣知错。”
所谓随机应变。
现下,随着残辽的反扑,局势一变,那么就算依旧要杀武植,也不能再向之前那般明目张胆的杀。
而且不能现在就杀。
汴京的暗探,需要时间去部署,去接洽大宋的奸臣。
在局势未明朗之前,武植决不能死。
这时,完颜阿骨打忽的笑道,“正好趁这几日,朕要好好跟着家伙聊聊,如此有趣的人物,潦草杀掉着实可惜。而且,此子还是朕的驸马呢。”
在完颜兀鲁的事情上,金兀术并没有隐瞒完颜阿骨打。
很显然,完颜阿骨打并没有太过当回事情,怒火自然有,却绝不会声张,也不会允许他人声张。
而在感觉到一切之后,一切都已不再重要,哪怕明知自己的女儿会因此殉情,哪怕明知自己的外孙女将因此堕入无边深渊,也在所不惜。
瞧,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帝王家没有亲情可言,不外如此,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金兀术暗叹口气,心里下定决心,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尽可能的将姐姐和侄女接回金国吧。
以他现有的地位权势,完全有能力保住母子二人一世荣华富贵。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武植的玉米种子。
如今,两年多过去,他的种植面积已经由当初的菜园子拓展到了上万亩,今年秋收之后,便能有足够的种子储备,进行全国推广。
这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全面督导,这功劳,自然也仅是他一人的。
玉米那出色的产出,早已在全国百姓中传开,无数人亲眼得见,无数人心底期盼,带给金兀术的,自然是无数的民心。
不夸张的说,他如今已经成为金国储君最有力的竞争人选,无人能出其右。
而也正因为从玉米中的获益,更加坚定了他想除掉武植的决心。
据他所知,武植已经在汴京远郊购置了十万亩田产,虽是荒地,但开垦的速度极快,且种下的多是一些闻所未闻的农作物,玉米也在其中。
关键是,全无储备不足的迹象,可见其在最初便骗了他。
金兀术都被武植骗习惯了,丝毫不以为意,然却不得不重视。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武植种的到底是什么,可几乎可以笃定,武植种地绝不是为了卖粮食获益。
假以时日,大宋必因武植而脱胎换骨,国力大幅度提升。
届时,金国想要一统天下,再无可能。
所以,他才极力建议完颜阿骨打趁此良机,不惜一切代价杀掉武植,以绝后患。
现下来看,他的建议无疑得到了完颜阿骨打的全力支持。
只是,此时此刻的武植依旧没有发现丝毫端倪,他尚还沉浸在技高一筹,戏耍金国的优越感和兴奋感中呢。
一场闹剧,直至金国的鸿胪寺卿急匆匆赶到才告一段落。
面对这个实打实的金国重臣,武植总算是认真了些,飒然一笑,道:“等火再旺些,看本是给尔等表演一个火中取栗。”
看了眼已经摇摇欲坠的皇城门楼,小老头脸色铁青,恨不得将武植千刀万剐。
然在来之前却得到了密令,决不可对武植动粗。
小老头以为皇帝是在顾忌燕云十六州的兵马,故只能耐着性子赔笑道:“宋使玩笑了,真英雄,何须以此为证?”
武植斜着眼睛看向他,“哦,不是你们要本使证明的吗?”
小老头:“下面的人会错了意,宋使莫要见怪。”
这话,已经相当于服软了。
毕竟在他国,武植还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便即笑道:“这么说,是误会?”
小老头:“是的,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武植佯装懊悔,“哎呀,那这么大一把火岂不是白放了,损失很大吧。”
小老头:“区区一座宫门而已,有何倒在,权当一乐。”
确实只是区区一座宫门,但却代表着金国的脸面。
武植心中冷笑,面上则是硬生生的装作诚惶诚恐,谦虚谨慎,“这可不行,不若这样吧,修宫门的钱,我大宋出了,这点小事,本使还是可以做主的。”
“老子缺你那三瓜俩枣的修门钱啊。”小老头心中腹诽,嘴角都歪了,然为了稳住武植,还是吞下了这怒气,呵呵笑着说:“好说,好说。”
武植:“那今日,还入廷朝拜金主吗?”
小老头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你见过在废墟之上接见外国使者的吗,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一时间,小老头的表情管理都有些失控了,声音不免有些冷,“我主今日尚有要事处理,怕是难以接见贵使了,还请贵使先行去驿馆安顿休息。”
武植像是没听到小老头的冷意似的,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那不知何时能见金主?”
小老头耐着性子回答:“贵使回国之前,必能见到我主。”
武植又问:“那不知何时开始商谈相关事宜?”
见其总算是问到了点子上,小老头的面色这才稍缓一些,“明日在四方馆举行首轮会谈,还请宋使务必拨冗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