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小寒时节,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恰逢休沐日,陈澈原本打算还是去刑部,正准备出门就被娘亲拦在了门口。
“陪我去趟红梅寺。”
“你让陈确陪你去。我去刑部有事。”陈澈边走边说着。
“陈确陪他娘子回一趟娘家,你弟媳娘家嫂子昨儿生孩子。”陈夫人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怎么,忙得陪你娘去趟红梅寺都没空?怎么刑部如今是没人了么,我倒要问问孟尚书,忙的一日空闲都没有?”
陈澈叹了口气,伸出手扶着娘亲进了马车。
陈夫人得意地一挑眉,旁边的朱嬷嬷捂嘴笑了笑,又拿过一只小小的手炉。
“大少爷,你要不暖暖手。”
陈澈摇头,“我不冷。娘用吧。”
陈夫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暖炉,“你拿着吧,又不是大小伙子了,火力都歇了吧?拿着吧,马车里没人看见。”
陈澈抿了下嘴,接过手炉,两步登上了马车。
红梅寺,是京城城内的寺庙,路程近,香火旺,着寺内有一株百年的老梅树,京城不少妇人爱去此处。
陈夫人进了宝殿回头对陈澈道:“你去后头赏梅吧,听说最近几日开得正好。”
冬日的暖阳透过稀疏的枝桠,洒在蜿蜒的小径上。一片雪白色中,那枝头绽放的红梅尤为显眼。陈澈背手站在廊下,远远看着。
陈夫人和朱嬷嬷躲在一侧,陈夫人悄声道:“白雪红梅佳人,定让澈儿这块石头也能软一软。”
朱嬷嬷笑呵呵地看着陈夫人,“小姐又淘气。老奴倒是觉着大少爷不像是石头,只是心思都在公务上。”
“哎,可他这年纪了。宋家二小姐是我瞧过最合适的了。”
朱嬷嬷扶着她,“大少爷有自己的福分,咱们就看着吧。外头冷,咱们进屋里,宋夫人和郡王夫人都已经到了。”
宋苇慢慢走在寺庙后院。她心里记着姐姐交待过的话语,此时的陈澈会在廊下赏梅。
她特地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扶着燕子的手从沿山廊前面不远处缓缓走过,在那株老梅下微微仰头侧望。
宋葭和宋夫人已经在阁楼里坐着。宋夫人看着小女儿在梅树中穿行,少女与红梅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动人的冬日画卷。又见着廊下的陈澈看着宋苇的方向出神,满意地点点头,饮下一口热茶。
宋葭也笑着道:“我们进屋去吧,外头冷。待会儿陈夫人上来,娘就别说话。”
陈澈坐在廊下看着雪中红梅出神,他脑子想着是江随洲带来关于叶子川的资料,无论怎么看,叶子臻肯定知道些什么。怕是叶子臻轻易不会交待,如何从叶子臻这里问出这些答案呢?
正想着,他抬眼便见着宋苇在雪地里走着。
陈澈无奈地笑一下, 娘亲真是煞费苦心。
宋苇悄悄向后头投去目光,陈澈一身蓝色的常服站在廊下,话本中的翩翩公子,她从没见过,可只瞧这一眼就知道就是这个样子。
她羞得低下了头。按着姐姐说法,陈大人肯定会过来说话,可她等了好久,觉着脚底有寒气上来,她都要忍不住跺起脚来,似乎并没有人走过来的声音。丫鬟燕子在一边说道:“小姐,注意仪态。”
“还要多久啊,我好冷。”宋苇低声说道。
燕子假意整理裙子偷偷也回头看了一眼,觉着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忍不住又搓了搓眼睛,“哎,陈大人不见了。”
宋苇猛地转身过去,廊下已经空无一人。
一时间宋苇觉着自己就像个傻瓜,她又羞又气,两颊通红。
陈澈让人给陈夫人留了口信,刑部有急事来寻他,他先走一步。
陈澈回到刑部很快叫来了江随洲道,“我要查一查叶子臻。”
他原本想着叫上白岭,但又想到白岭和李木子的关系,暂且按下了。
江随洲迟疑了几息,最后还是说道:“属下前面查了叶家一圈,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说起来,叶淮也是天下文人的典范,无家世倚靠,凭一己之力身居高位,又因母亲病重,权重之时毅然挂印离去。他子女虽说不怎么出彩,但忠厚本分。除了次子有些荒唐,但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江随洲深深弯下腰又道,“还望大人给个明示,也好让属下有个方向。”
陈澈盯着江随洲看了一会,轻轻一笑,“叶子川和靖白天师的关系密切,我要知道二人的关系。”
“叶子川和靖白天师?”江随洲惊诧地抬起头来,一瞬间想明白了事情,他立刻低下头去,“属下明白。”
陈澈挥了挥手,明白就好,有些人喜欢自作聪明,随着他们的意思更为方便。
江随洲却没立即离开,他又道:“属下要请几天假。”
“哦?家里有事?”
“属下后日定亲,请大人批假三日。”
陈澈颇有兴趣地看向他道:“之前没听你说起,怎么突然就定亲了。”
江随洲知道陈澈批命的事情,不好意思说怕你触景生情故意躲着你,只道:“都是些小事,怎么好意思烦陈大人。”
“定亲可不是小事了。给你三日,安心去吧。哎,对了,你定的是哪家的姑娘?”
“光禄寺卿裴延鲁的小女儿。”
陈澈不由高看了江随洲一眼。裴家家世显赫,裴延鲁虽说是裴家旁支,但与嫡支关系不错。
“行,成亲吃酒哪天?”
“出了正月就办酒。”江随洲诚惶诚恐,“大人若是来赏光.......”
“去,我当然去。”陈澈笑着说道,“到时候给你送份大礼。”江随洲如今也是他重要的下属,有些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到位。
果然,江随洲满脸欢喜道:“属下明日就将帖子送来。”
陈澈为人低调,很少参与刑部其他官员的私事中,又因他家世过于显赫,除了与他从小熟识的白岭以外,无论同僚还是下属,都与他算不上太亲近。这次居然愿意参加自己的婚礼,可见对待自己还是有些不同。
陈澈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刑部侍郎,前途大好,有他的提携,怕是路都要好走不少。
特别是上次秦家案子的失误,没有陈澈的斡旋,自己怕是要去偏僻地界待上几年,得亏了他才大事化小。
江随洲心里已然想了许多,脸上依然淡淡笑着,弯腰行礼才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