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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其他类型 > 屠龙:王谢之交 > 第54章 真假相依伊人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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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君院已点上烛火升起炉子,把屋里照得亮堂而温暖。

在边城过惯了夜里一支烛的生活,眼前的明晃晃倒叫资良瑜不大适应,坐在桌前,恍惚了好一阵。

烛火晃动,照着他的脸,总叫他想起从前在王氏相府时的生活,秉灯务公,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带上了些许人气,更像一个人。

而他被领到这处院子后,便无人理会他,谢玿很忙,忙到来不及嘱咐下人好生安顿他。资良瑜心里明白,却忍不住失落,这个,或许就叫落差。

资良瑜在屋中游走,打量着谢玿曾经住过的屋子,属于谢玿的东西都已搬去了主屋。谢奉陪着林妤一下苏州,倒似分了家一般,难得回京。

资良瑜神情惫怠,目光一一扫过屋中陈设:

曾经放着细布的衣柜、一个书橱、挂着竹笺的窗……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一个声音忽而响起,资良瑜看向来人。那声音继续道:

“一个清冷的屋子?”

资良瑜不答话,反问道:

“你来做什么?”

“带你回去。”

来人语气诚恳。

资良瑜神情倦倦,张口吐出一个字:“不。”

来人无奈,语气里有些不悦道:

“我早说过,你不是他,你瞧那凡人不认你,对你如此冷淡,还要坚持吗?不若尽早随我回去。”

“我甘愿留在他身边,哪怕受尽冷眼。”

“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你别胡闹了。”

对方语气已是气急败坏:

“会乱套的,再放任下去,要是露了馅,你就完了!”

资良瑜笑了笑,道:

“已经乱套了,发现也只是迟早的事,届时,还要仰仗你周旋。”

对方知资良瑜会破罐子破摔,可他仍然坚持,强调道:

“可以弥补。”

资良瑜笑容淡去,垂眸不语,两人就如此僵持着。

最终来人似是没辙了般地看着资良瑜,无奈问道:

“你在此间,叫什么?”

资良瑜抬头,缓缓道:

“资良瑜。”

来人尚未开口,立即化作一阵轻烟散去,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良瑜公子?”

资良瑜无动于衷,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你现在方便吗?”

那女声再度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衣物摩擦发出的细碎声响。

收好伞靠在栏杆下,抖尽身上的落雪,罗姶方才动作轻缓地推开门来。一进屋,便与屋内的资良瑜四目相接。

罗姶的心跳漏了一拍,恍惚了一下,纵使来之前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在见到资良瑜的刹那,罗姶还是神魂一震,脱口而出一句“夫君”。

资良瑜笑了笑,神韵有十足像王玢,淡淡的,却叫人倍感阴冷,问道:

“夫人可是认错了人?”

罗姶回神,分明瞧见资良瑜眼中的戏谑,像,太像了,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我并非夫人,这府里的夫人七年前便仙逝了,我只是府上的罗姨娘。”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资良瑜脸上,一瞬不移,好似要从他脸上找出不是王玢的痕迹。

好半晌,她咬咬牙问道:

“你……是不是王玢?”

资良瑜一顿,抬眸看她,搭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道:

“王玢?这是何人?便是姨娘口中的那位……夫君吗?”

罗姶注意到资良瑜的小动作,心尖一颤,王玢每每说谎紧张或是不自在,手指便会蜷在掌心虚握着。

再看到他脸上熟悉的、毫无温度的笑容,罗姶心下大乱,声音带上一丝颤抖,语气肯定,甚至隐隐有些癫狂道:

“你是王玢,你绝对是王玢……”

资良瑜沉默了两息,忽而轻嗤了一声。

“姨娘,这是你特有的风趣吗?”

或许是资良瑜嘲讽的语气、毫无温度的眼神刺痛了罗姶的心,王玢,可从未用如此面色对过她。她心里的对王玢的怨恨瞬间如火山爆发: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却长得如此相像!连举止、神情、气质都一般无二!你是王玢,你就是王玢,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罗姶红着眼圈,双手在前胸用力成爪状,小幅度地挥舞着,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资良瑜脸上。

她似是想到什么,猛地双手撑上桌子,身子前倾,怒视着资良瑜,语气失控:

“你不承认自己是王玢,为什么还要回来?你既然死了十年,为什么不继续死下去?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活过来了?还是你从来没死?”

“因为他吗?他,谢玿?因为那个小你十多岁的男人,你喜欢他?你们行过床第之事吗?怎么样啊?滋味如何?比我更有趣是吗?你从来没碰过我,却搞上一个比你小十五岁的孩子,你真恶心。”

资良瑜面容平静,面对罗姶的污言秽语表现得波澜不惊。

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罗姶有了一瞬间的呆滞,随即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心里翻江倒海似地难受,疯了般地哭诉道:

“你真恶心,你听见了吗?你真恶心!”

“你一死了之,你倒好,走了十年,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是对得起天下,你对得起我吗?我做你的妻子近九年,我做错什么了吗?你要这样来报复我!”

“我凭什么谅解你!我凭什么不恨你!明明我才是你的妻,你明媒正娶的妻!”

“还有谢玿,你知道你也逼疯了谢玿吗?我现在不人不鬼地活着,谢玿也变成了你,他比你更狠毒!更狠厉!”

“你死了没变成鬼,却让活人变得比鬼更恐怖!”

“既然销声匿迹十年,既然十年过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既然你没死,为什么要躲十年?你多可恨,走了十年,逼疯故人,一朝改名换姓回来,你究竟要干嘛!”

“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王玢?为什么?已经抛弃我一次了,还要再抛弃一次吗?你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不反驳!你说话啊!你说啊!”

罗姶已然哭到崩溃,半个身子伏在桌上,浑身发颤。她双手攥紧,用力之大,指甲嵌入肉里,渗出丝丝殷红。

她只觉得积压十年的情绪一下找到突破口,任凭泪水肆意,也流不尽心中的酸楚。她俨然将眼前人当作王玢,那个薄情郎、负心汉。

正当罗姶哭得不能自已时,她听见对方平静的嗓音:

“罗姶,你失态了。”

罗姶骤然身子一紧,慢慢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资良瑜,泪水汹涌,仿若要窒息。

那种难受,令她想破开胸膛,挖出心脏,将它狠狠捏碎,才能止住心口那如万蚁爬噬的感受。

他承认了,若是素昧平生,怎知她名罗姶?怎会安然唤她为罗姶?

资良瑜此刻也不装了,神情坦然,语气平静,道:

“是我亏欠你良多,但你大可不必迁怒诋毁谢玿。”

“还记得我曾多次与你说过和离之事吗?你我本就是强加的婚事,我对你无意,新婚伊始,我便与你说开。”

“你不愿和离,不管是重名节也好,倾心于我也罢,我也不可随意打发了你。你我互不打扰,除了感情,吃穿用度,你的一切都是好的,我将你视作妹妹。”

“是我先对谢玿动了心,是我先招惹了他,你若要怪,便怪我,不必说那些难堪的话。”

“你恨我耽误你九年,辜负你真心,可我亦从未想将你捆在我身边,细说是非,你我又怎能理得清?”

“以你的家世品性,你我和离,我修书解释,厚礼以慰,亦可许户好人家。”

“是我德行有失,可我并未辜负你。我不爱你,不回应,我未曾欺瞒,未曾拘你,如何到头来,就成了辜负?”

“我愧疚于未曾好生安顿你,叫你担惊受怕,承蒙谢玿庇护,得一容身之所。”

“身死那日,我便与你前缘泯灭,十年不见,非我有意如此,然其中关窍,你不必知晓,我早非王玢,如今与你亦无交集。”

“你怨恨我许多,我便受着,然我只有一言:

一切因果皆在你我自己身上,既有天命不公,亦有自作自受。”

有些话,死人尚在世时没说明白,叫旁人日久忘却,继而生怨。资良瑜不想叫谢玿知晓从而为难,故他此刻替那故人解释清楚,莫结下怨怼。

罗姶听明白了资良瑜的话,她此刻茫然无措,红着一双眼,视线四处晃荡,却不敢再落在资良瑜脸上。

哀莫大于心死,罗姶一连说了好几句“抱歉”,流着泪狼狈地逃出了湘君院,慌乱间撞上外头正朝这屋子走来的谢皦。

谢皦被撞得七荤八素,幼桐连忙扶稳了她,谢皦皱着眉朝那抹在风雪中跌跌撞撞的身影看去,担忧道:

“何人如此冒失?怎么看着身形颇像罗姨娘?”

幼桐回道:

“姑娘,正是罗姨娘。”

谢皦一脸惊诧地朝雪中看去,疑惑道:

“当真是她?我还只当是我眼拙。怎么这会子从湘君院出来了,连伞也未撑一把,风雪这般大,我一时不知是怪她自己,还是怪她的侍婢。”

随即她转向幼桐,问道:

“可瞧清了她的神色?”

幼桐答:

“姨娘走得急,奴婢瞧着似是哭了一场。”

谢皦内心疑惑不已,瞧着透着灯光的屋子,喃喃道:

“倒是怪了,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交情?”

谢皦眼尖,瞧见了檐下立着的伞,指着那伞道:

“你莫进去了,拿着那把伞,替我去瞧瞧姨娘,顶着大雪回去,恐要伤身,问问姨娘出了什么事,仔细点。”

“是。”

幼桐将伞递给谢皦,上前去捡起那把伞离开。

谢皦思量开了,伞下一滩水渍,显然罗姶在这待了有一阵子,这般急急忙忙,伞也未带,还带着哭容,这位良瑜小叔叔,恐怕不简单呐。

资良瑜刚送走罗姶,此刻门外又来人问候:

“良瑜小叔叔?在吗?”

资良瑜听见是谢皦,立马扬声道:

“请进。”

谢皦一走进来,朝资良瑜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一边说一边来到他面前坐下:

“小叔叔,莫怪皦皦冒昧,义父先前信里未曾提及小叔叔会同行,这湘君院一直空闲着,虽有定时打扫,却还是冷清了些,义父若提前说,我也好提前准备着。”

“不过小叔叔也莫怪义父,信是头一个月送来的,指不定多久前才写。现下他方回来,又急着入宫,这才没顾上小叔叔,但他嘱托我好好安顿您。”

“只是皦皦不知小叔叔喜好,您又是义父看重的人,我也不敢擅自做决定,此番前来,正是来问小叔叔缺了什么,立马便补上,明日还带小叔叔去前院挑两个丫鬟仆从伺候着。”

资良瑜看着眼前的女子,貌美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事,她得体大方,又细腻周到,和她说下话来,很是舒服,看她行事,也甚是体贴有度。

闺阁女子多温婉娇羞,谢皦却独有雷霆之势,可不骇人,她本身便如春风般温润,两者遇上,取那中庸之道。

这般张弛有度,气韵独酌,想来谢玿当真用心养她,将其视若亲女,而谢皦自个儿更是品性上佳,资良瑜甚是喜欢她。

“皦皦姑娘有心了,我甚是喜欢这屋子,并不缺了什么,保留旧制便好。”

谢皦瞧资良瑜笑得这般好,与他也亲近许多。

虽说他们年龄相仿,可她仍不自觉将其奉为长辈,不是因为称呼,单是他的周身气质。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义父和小叔叔站在一起,十分般配,看着舒服。

谢皦有意打探二人的关系,于是笑道:

“小叔叔,既然我唤你一声小叔叔,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的话,自然是没什么顾忌的,您说是吧?”

资良瑜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看来这丫头要使坏了,便顺了她的话道:

“一家人,确实没什么好顾忌的。”

谢皦闻言一喜,凑到资良瑜跟前,煞有介事地说道:

“不瞒您说,方才皦皦来寻小叔叔,看见罗姨娘正从您屋里出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皦皦深受姨娘照拂,甚是心疼,特来向您请教,问问是怎么个事。”

“小叔叔,您与罗姨娘,可是旧时相识?”

资良瑜浅笑道:

“正是。”

“那义父知道吗?”

“他知道。”

谢皦一听,直起身子,皱着眉头思索着,嘟囔道:

“奇了怪了,小叔叔瞧着年方十八,怎么既与这个是故人,又与那个旧相识?”

资良瑜闻言笑了,点了她一句:

“世上事,本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细究起来,真亦作假,假亦作真。”

谢皦看着资良瑜,叹道:

“假作真时真亦假,小叔叔这么一说,我更是糊涂了。”

“敢问小叔叔,与义父是何等关系?”

见谢皦殷切地看着自己,资良瑜不免起了逗弄的心思,思忖道:

“诶,你方才说一家人无需顾忌,话虽如此,可这话又说回来……”

谢皦一听,连忙止住他的话,嗔怪道:

“小叔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只是我与他的关系,太过复杂,等到他愿意告诉你时,我便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资良瑜说罢温和一笑。

谢皦看着他,好半晌,忽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小叔叔的性子倒与义父挺像的,怪不得一眼亲近。”

资良瑜闻言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哦?是吗?”

不是新人如伊人,而是伊人似故人。

谢皦见资良瑜神色有些不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

“瞧我这记性!觉得小叔叔亲近,光顾着和您谈天去了,忘了我来的头件事,是请您去前堂用餐呢!”

资良瑜果然收起那副神情,看向她,谢皦笑道:

“本是为你们接风洗尘的,义父是无缘列席,可宫里的自然也是好的,倒也不可惜。只是这府里的宴,主人公没到,那可就办不起来了,您说是吧小叔叔?”

资良瑜表示赞同:

“正是。”

“所以啊——”

谢皦一边起身一边去拉资良瑜,笑容灿烂道:

“小叔叔您现在是主角,快些走着吧!让大家伙好好为你接风洗尘,天这么晚了,大家都饿了,都盼着小叔叔你呢!”

堂前风雪不断,堂里谢皦听着资良瑜谈各地见闻,厨房内下人们团坐进餐喜气融融,整个相府上下一团和气,橘黄色的灯光在京城风雪里倍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