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趴着车窗听了半晌,虽然没太听明白具体是什么个事儿,但是感觉应该是与自己的目标有关系。
眼瞅着村长准备走了,她顾不上看戏,连忙出声,“大爷叔叔伯伯们,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陌生的稚嫩的声音,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关注,大家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外人。
“女娃娃怎么跑我们这旮旯来了,是不是跑错路了?”
大家惊疑的看着,没有人靠近。
村长也是才想起来,接过话头,“天要晚了,娃娃一个人跑山路太危险了。我留她在这儿歇一晚,明天天亮了再出去。”
莫老汉一听忙接话,“叔啊,您家里有客人,那母鸡更得留着了。咱不能让客人在咱家里,只吃白玉米稀饭吧。家里有客您赶紧回,剩下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说着,就拉着人要走。
林晚棠急了,“大爷叔叔伯伯们,我有话要说!别急着走!”
抬腿的人回头。
村长看向林晚棠,“娃娃要说啥呢?别急,慢慢说。”
林晚棠挥手,“我车里有菜!”
寂静。
无声。
众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又怀疑是幻觉,谁都没开口打破。
“我听你们说,明天要办宴席。我还没见过这种集体办宴席的,所以,我明天能不能留下来看看?”
大家皆看向她,依然没有人回应。
“我可以出食材的。”
“我还可以帮忙打杂。”
“让我留下来见识一下,可不可以?”
林晚棠是真的很想看看,这里的寿宴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她的语气表情都特别的诚恳。
又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颤颤的开口,“娃娃你有什么菜,可以出多少?”
然后就挨了旁边人一胳膊,“怎么能要客人的东西,还是个娃娃,你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那人微糗,又委屈,“娃娃自己说的嘛。她出菜,咱们让她吃席,好好招待她不就是了!?”
众人又沉默。
双方僵持片刻,村长向前走了两步,“娃娃,虽然有些说不出口,但是咱们确实很需要食材。村里人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如果你实在好奇,愿意的话,就按照你说的办吧。等你离开的时候,若是有看上的东西,我做主,尽量给你。”
林晚棠展颜,“好啊,找个地方我停车,你们看看要用的食材。”
“去谷厂吧。那儿地方大,明天也是在那儿办席。”
于是,林晚棠开着车,跟着众人去了谷厂。
车停稳后,众人想围过来,却又没有,都聚在一起看着林晚棠。
林晚棠从车厢里下了一箱鸡腿,一箱鱼,一袋米,一袋面粉,又下了一袋子芹菜,一袋子白萝卜,一大捆山药。
还有一大箱苹果。
都是大份量的,不是小袋子小箱子的东西。
林晚棠搬的吃力,希望有人搭把手,但那些人都惊讶的看着,像是呆住了一样,一步也不上前。
“这些东西,您们明天用不用得上?有了这些,明天的菜应该够了吧?”
大家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一件一件的下东西,实实在在的被惊到了。
“这,这么多吗?”
“那鱼,还是活的!”
...
莫老汉凑过来,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又不确定的抬头询问,“都是给我们的吗?”
“都是,明天的菜单,够了吗?我这儿还有豆腐,豆芽,…”
“不用不用!够了够了!豆腐咱村里自己打了,豆芽也自己做了,各家菜园子凑一凑,还是有些菜的。娃娃你放心,我一定拿出毕生的本事,把明天的菜做好,保证不浪费娃娃的心意。”
“那叔~,我明天能跟着你打下手不?我可以帮忙打杂,洗菜切菜什么的,都可以。”
“娃娃不嫌麻烦吗?明天肯定又脏又累的。”
“叔,我尽量不跟你们添乱,让我参与一下嘛。我要是累了就跟你们说,你们接手我去休息,好不好嘛?”
莫老汉只有儿子,没有女儿,从来没被人撒娇过。
被林晚棠软软的声音一哄,心一下子就软软。
旁边一群人还跟着起哄,半推半就的,大家都接纳了林晚棠这个年轻女娃娃。
“好久没见到年轻娃娃咯!”
“娃娃你一来啊,感觉天都亮一些,好像村子都热闹了很多哦。”
之前一直沉默的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跟林晚棠说话。
面容鲜活了很多,像是生活见到了希望。
林晚棠也发现,从她进村到现在,确实没见到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人。
不是老人,就是幼童。
“叔伯们,村里的年轻人呢?您们办宴席,没有年轻人帮忙吗?”
欢快被打散,苦涩爬上脸。
“山旮旯太穷了,养不活人。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天。年轻人要生活,家里的孩子大了要读书,咱们这山旮旯养不活人,只能去外面。去了外面,谁又还想回来呢。逢年过节的能回来住几天,给家里买点儿东西留点儿钱,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这里的老东西,能自己活着,就不要给孩子添麻烦了。”
林晚棠听得心酸,却又不能指责什么。
自己不是他们,没有从小生活在这里,理解不了他们经历的苦难和抉择。
或许,他们的孩子也很想念他们,也希望可以一直陪伴在自己的父母身边。
只是,从这里走出去讨生活,应该过得都挺辛苦,或许也只是勉强让自己活着吧。
各人有各人的苦难,没法共情,就没必要去指责批判。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悲伤苦闷很快就从众人脸上消失,大家又开始讨论,明天可以出哪些菜,应该怎样安排...
热火朝天,仿佛年轻了十多岁。
林晚棠静静的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偶尔被人询问几句,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下,说出自己的想法,再得到大家的讨论,最后决定要不要采用。
那种感觉,很奇妙。
既参与其中,又游离之外。
心里满满的,热热的,浑身好像在沸腾,却又会冷却。
自己好像一个路人,一个见证者,见证着这场特别的宴席的筹备。
可是自己,又稍微参与了一点儿,算是经历者。
两种不同的身份变换着,内心的感觉也变换交错交织,让林晚棠生出强烈的满足感。
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