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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4)黑窟窿拖欠职工养老保险怎么办?

孙雨露哭了一阵,他擦干眼泪,站起来进了皮卡车驾驶室。

看见一老一少,那不是岳父苏步青和儿子航航吗?

他暗自庆幸,刚才哭泣尴尬的那一幕,爷孙俩没看到,那不是徒增烦恼吗?

让岳父担忧,还给儿子留下心理阴影。

这不活得挺好吗?驾驶着皮卡车,逍遥自在,在上班时间,还在白虎泉游玩。

他自我安慰一下。

岳父苏步青是个老顽固,曾经责任制,他不要耕地二十亩,只要了两亩口粮田。

岳母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岳父就我行我素,承包了白虎泉一侧的戈壁荒滩上被丢弃的五千亩荒山,而且是一次性买断五十年,有白虎乡集体土地契约证。

戈壁荒滩他有五十年产权证,以后就以放牛为生,顺便捡拾一些杂草种子。

千年草籽,万年鱼籽,他捡拾狗牙草,天鹅绒,天堂草,车前草,蒲公英,田旋花,刺耳草,香附子……

每年秋天十月,他把扁麻,柳条,白杨剁成枝,插芊在杂草中。

深秋又到祁连山松树林里,采集松果。

然后把松果籽丢弃在杂草里,没想到现在承包的荒山俨然成了一片林带。

《白虎县》县志记载,白虎泉四周有许多深涧沟壑,有南山沟,北山沟,大口子沟,小口子沟,还有直沟,弯沟,各沟皆有流水,是双桥河源头之一。

白虎泉四周有天然的松树,文革中被伐毁,毁林之风依然,直至八十年代才禁绝。

苏步青承包五千亩荒山。

白虎泉岸边各类杂草长满山坡,马莲花、洛桑花、铃铛花奇花异草夹杂。

现在松树苗子又发芽了。

后来他干脆就不放牛了,五千亩的荒山。

不能吃,不能喝。

但是他不允许别的村民,在他承包荒山放牛。

他在白虎泉岸边种树,种草,谁在白虎泉岸边放牛,吃了他的松树苗,他就跟谁拼命。

他以前在旧社会,当过抗日缅甸远征军,文革又是反革命,蹲过监狱,坐过大牢。

白虎村人俗称他是没人敢惹的苏疯子。

他经历了一次次的风波,过着穷苦潦倒的生活,包产到户还把自己的二十亩责任田做抵押,承包五千亩荒山。

要来一张五十年承包荒山契约证。

唯一聪慧的姑娘苏叶儿不要彩礼,嫁给参战士兵孙雨露。

白虎村海拔高2100米,不能种植苹果、梨树经济作物。

唯一的就是杏树,苏叶儿刚生下航航。

那时穷,买不起水果,吃不穷,喝不穷,算计不到就算穷。

苏步青琢磨在林地里,种了十几棵杏树。

现在十岁的航航终于吃上杏果了。

他的杏果,个头大,水量多,把杏子凉成杏干,淡黄色的干果,吃起来酸儿不涩。

高海拔的杏子,又和杂草一起生长,杏子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杏子买点余钱,可是他依然穷。

唯一的就是白虎泉泉源的水量越来越大了。

孙雨露跑过去,从苏步青肩上卸下来一捆柳树枝,准备插芊用。

爸,你老了,不要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少插几棵柳树,没人说你。

那有你们这样当父母得,叶儿不知道去哪儿?

航航成了孤儿。

雨露不要这山望着那山高,你把白虎城合作社经营管理好就行了。

听说你在戈壁水泥厂入了股,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适可而止就行了,不要太好强。

你是老板,威风,可航航是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

苏叶儿就回来。

孙雨露没有说实情。苏叶儿代他给兄弟金忠找墓地。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捆柳枝丢在白虎泉小溪里,绳子压在小溪边的石头上,以免柳枝被水冲走。

航航心里可高兴呢,终于见到爸爸。

孙雨露沾了儿子光,岳母不会说话,心底善良,想方设法为孙子改善伙食。

她用擀面杖一遍一遍擀长面。

农历六月初五,是航航的生日,你这个当爸爸的,不知道你儿子的生日。

你这个爸爸当的羞不羞。

苏步青拿来蒜臼(jiu)子,捣蒜,然后把把蒜泥倒在醋碗里。

岳母给他盛了一大碗长面,然后浇上鸡汤,在碗里洒一点葱。

又在桌子上盘子里,加了一支水煮鸡。航航小心翼翼把醋卤子碗端过来。

爸,我的生日礼物呢?

下次买,下次我一定给你买一个大大的生日礼物。

下次,你就知道下次。

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来。

孙雨露只顾吃饭。香喷喷的长面,解口腹之欲。

古语说的好:“天上不会掉馅饼”,那些追求一夜暴富的人,显示一种集体的贪婪和法律的缺位。

我们骂那些可恶的骗子时,却发现这些骗子是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亲姊妹···

一张张呆滞而兴奋的面孔,就是这一张张面孔,创造了让白虎乡农业生产瘫痪的地步。

几千万资金,加入骗取农业低息贷款,然后投入到高额利息的无底洞,最后被无形资本缠绕,然后被黑洞吸进去。

他们让人怜悯,他们都是勤劳而无知、质朴而愚笨的村民。

从历史的记忆中并不是所谓的忠厚善良之辈,隐藏着骗子,人无信仰,便无节操。

从他们身上,呈现出一种人性的扭曲和贪婪。

自从白虎乡那场集资风波过后,宗老汉的姑娘和儿媳成了仇人,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后来姑娘宗玉兰都不敢踏进娘家的家门。

见一次儿媳刘樱花是骂一次。

宗老汉也无奈,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有回避,假装没看见。

这次戈壁水泥厂分福利,救了他一命。

他的鱼塘是简易堤坝,用铁丝网加上鹅卵石堆砌而成。

自从三千斤虹鳟鱼出售,还没有投入鱼苗。

一场洪水,冲走了铁丝网加鹅卵石堤坝。

一场灾难就这样躲过了。

儿子宗万平怀揣着创业的梦想,东拼西凑有了一间小饭店,却被自己的姑娘骗。

饭店开业没多久,欠下的账无力收回,最终经营失败走投无路。

自己的儿子面临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可又无法喊冤,拿起自己右手,打左脸。

拿起自己左手,打右脸。

现在养鱼大有希望,他老了得有个帮手。

所以他偷偷给了姑娘宗玉兰一万元钱,让她还给儿媳刘樱花。

儿媳刘樱花心里犯嘀咕,她那来的钱?是不是老公公给的,毕竟宗老汉和儿子分家另过,经济独立,怀疑是怀疑。

钱是自己的亲爹,谁和钱过不去呢?

宗老汉用儿子时,儿子没话说,用钱开路,儿媳也就不阻挡了。

他有了流动资金 ,路再难依然要走下去!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面朝土地背朝天、从土里刨食养家糊口的农民。

哪来文人墨客的闲心,弄些闲情逸致的勾当。

养鱼人没有垂钓者优哉游哉的轻松自在。

宗老汉修堤坝,建鱼塘,扩大规模,他领着儿子到戈壁水泥厂拉水泥。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宗老汉用的是现金。

戈壁水泥厂被宗老汉,做了一次活广告。

白虎村村民俢渠,建房,修水塘,堤坝。

戈壁水泥厂水泥销售供不应求。

解决了一个矛盾,另一个矛盾又凸显出来,财务科赵雪梅会计又到厂长孙雨露办公室。

给他一个天大的问题。

赵雪梅毕恭毕敬的说:孙厂长社保局来电话了,催促我们交养老基金。

孙雨露愕然:不是从工资里月月扣得吗?

为什么你们财务科社保基金压着不上缴。

那不是造假吗?

他怒不可恕。

工业生产中,职工的创造力,不仅取决于知识和技术水平,也取决于是否肯奉献的道德水平,任何职工的行为带有社会性,规范的企业文化约束性。

孙厂长,这是历年的欠账,厂里的效益不好,我们从职工手里扣下的养老保险,还有单位补贴的养老金,也是一笔巨大的数字,所以就没有给你汇报。

赵雪梅慢腾腾得说。

她知道这种事情,已到火烧眉毛,必须给厂长汇报。

那为什么以前不催?现在才催呢?

他气愤的质问赵雪梅。

历年社保局就没有调查过?

往年分福利,我们也给社保局送上十几份福利。

要他们多关照关照,濒临破产的厂可以推迟一年上缴养老保险,上面下发了一个文件。

社保基金上缴,原则上按那个文件执行。

这一原则,就原则了十年,不缴养老保险,你退休了怎么办?

不缴养老保险?居然给社保局某些岗位送礼。

天理昭昭,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

退休了拿不上退休金,你没有想到你晚年生活有多凄凉吗?

交给社会,引发社会不稳吗?几百人到政府部门,要社保,我这个厂长怎么混日子?

厂长,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得听上面的。

不缴社保,职工知道了,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只知道养老保险扣了多少钱,缴没缴是厂长签字,财务科申报到银行账户。

职工只关心发了多少工资,其他的不关心。

以前像陈永龙这样的职工就不闹吗?

厂长,给社保局送礼时,顺便给他一份,就把他嘴封了,他是保卫科长。

原来如此,全都是夹带私货,打着为厂着想,以正义之名谋个人之私利。

现在我们水泥厂正常生产,职工能按时发上工资,所以····所以赵雪梅说了好多个所以。

所以什么?孙雨露反问赵雪梅。

所以有钱。

还有这次分虹鳟鱼,没有给社保局随份子,就惹了麻烦。

赵雪梅回答。

有钱吗?厂里生产,拖欠的原料款,材料款有一百三十万我的预付人家。

二百人职工拖欠的工资八十万我的给发。

有两台磨机大齿轮设备需要更新,三十万我的买设备。

更为可气的是在销售旺节,戈壁水泥厂居然有些职工给我拉闸停产。

没有水泥,耽误路桥公司施工,十二万我的给人家客户赔偿。

我就这么大的一点本事,五百万的小企业技改基金就这样填了窟窿。

你是会计,你算算,还有多少钱?

孙雨露气得就在办公室骂开了,社保局早不要,现在要,给他们说,没钱,要钱没有,要人二百多职工任他挑。

这个无赖我也当定了。

孙雨露的声音在楼道里有点大,可谓震耳欲聋。

曾经不缴养老保险,你们居然给社保局随份子送礼,你们乐意 ,职工愿意吗?

把历年拉的屎,装满盆子,往我头上扣。

不要往我头上扣,太臭了。

我只交今年的养老保险,一分不少给我上缴。

孙厂长,不交养老保险金,他们要采取强制措施。

赵雪梅小声嘀咕。

我们养老保险拖欠十年了。

什么是强制措施?

重则企业法人要拘留,要判刑,轻则你厂长就当不成了,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

孙雨露大惊,十年欠的养老金职工扣下的六十万,单位补交的二百万,总共二百六十万。

赵雪梅不亏是一个专业行家。

我刚上任怎么不给我汇报。

那个时候,和你不熟,以前的厂长(捞一笔)····,以为你也(捞一笔)····就走,赵雪梅小声说着。

再说我们职工和你也不是一条心,所以就没有给你汇报。

我们职工不具备基本的生活常识,没有是非观念,面临企业举步维艰,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企业生产是一种团队合作,职工之间并非相互隔离地工作。

可职工也冤枉,像师傅杨立国还躺在床上,用脊梁和肩膀,撑起戈壁水泥厂,却成为某些人,谋取私利的工具,成为个别人酒宴上一碟花生米,成为曾经不作为厂长茶几上得一条中华烟。

他孙雨露会重蹈覆辙吗?

人算不如天算,这个烂摊子,天要亡我。

哎……

白虎乡信用社五百元的小企业技改基金就这样打了水漂,五百万的小企业技改基金玩了一个心跳,过了一把厂长瘾。

悔不当初,不听老婆苏叶儿的,什么都是骗人,唯有自己老婆不骗人。

这些话孙雨露都没有说出口,只在嘴里发出了。

哎……的一声叹息。

此时他肠子扭结在一起,那是透彻骨血的痛,他眼神茫然惆怅 ,历史的欠账原来挺冰凉,还丝丝隐含着酸甜苦辣。

真正的强者,从来不在职工面前发脾气,而是修炼自己内在能力,增加自己包容力,调整自己忍耐力。

我们是生产水泥的单位,不仅自己凝聚,还推动其他物体一起凝聚的是水泥。遇到钢铁则凝聚更强的是水泥。

安的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们不生产水泥,要的就是温暖得一个家。

他又有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