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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紫禁城养心殿外,一名禁军神情惶惶,右手高举着信套,一路狂奔,冲向殿内。

一冲入殿中,禁军直接一个滑跪,跪倒在光绪面前,来不及喘口气,便急急向光绪禀报:

“禀皇上!兵部八百里加急火票,边线防务有紧急军情,呈请皇上阅览圣裁!”

光绪一听,急急走上前去,接过禁军手上的信套,并给一旁的随侍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意会,急忙搬来一张凳子,端来一碗香茶。

光绪拆开泥封信套,拿出信笺,展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法国海军又犯越南北部,目前已占领河内地界,藩属国越南之政府,已向我国求援,请皇上、太后圣断,是否出兵援助越南!”

此事非同小可!

光绪在心中暗暗思忖片刻。

越南紧邻我国云南边境,因其战略地位的特殊性,自唐朝末年起,便归为中国的藩属国之一。

就算到了如今,按定制,外藩君主也必须接受清政府的“册封”并需定期派人到京“朝贡”。

清政府也要按“薄来厚往”的原则,给予“朝贡”的外藩使团以优厚回赠,如此深厚的建交关系,理应对外藩有保护的责任,这借口,在国际上也可说得过去。

心头打定主意,光绪抬起头,对大口喝茶的禁军说道:

“你速去通知兵部,让他们有电报的发电报,没电报的誊抄原件一份,火速将军情递往各省督抚、京城各机关处,让他们尽快拿个主意出来。

还有,通知军机处,回报一旦上来,即刻召开御前会议!”

“嗻!”

禁军将手中茶碗放下,拿起信套转身就走,临到门口时,他突然转身又行单膝跪拜礼,口里喏喏着:

“皇上,这...这封信需要转呈给慈禧太后阅览吗?”

光绪翻了个白眼,眼球都快转到琉璃顶上去了,随后没好气的回复:

“你自己看着办呗。”

禁军似懂非懂,起身缓缓向殿外走去。

三日后,各省督抚及京城官员的回报传回京内,军机大臣们如期来到养心殿参加御前会议。

“禀报皇上,太后,各省督抚、京官的奏报,我军机处已审阅整理完毕,现上报皇上、太后圣断。”

恭亲王奕欣作为军机处领班大臣,军务大事,都是他首担其任的,这三日的奏报梳理工作,也都是他身先士卒,带领几人日夜加班赶出来的。

“恭亲王辛苦了,麻烦你捡要紧的念念。”

慈禧太后文化程度不高,阅读臣工递上来的折子颇有些吃力,早些年因为认不得字,也理解不了一些引经据典的典故,从而闹出了不少笑话,此后,她便养成了让旁人念出的习惯。

恭亲王抬头望了眼端坐在宝位上的光绪,光绪目光坚定,与恭亲王对视了一眼后,微微颔首。

恭亲王心领神会,拿起折子,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高声念道:

“我朝近七成官员,认为中越两国唇齿相依,越南全境一旦被法国占领,对中国便有唇亡齿寒的危险,所以他们皆是主张出兵,援越抗法。

其中,以山西巡抚张之洞的折子为最具代表性,他在上奏中,主张“守四境不如守四夷”,我国需要将抗击法国的战线推到越南境内,不可将战火延伸到我国境内。

并且,他还建设性地提出了“争越、封刘、战粤、防津”的战略设想。”

“张之洞不愧是我朝状元呀,他的折子,我就是爱看爱听一些。”

慈禧摆弄着手上的金指套,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还有呢?”

光绪接过话头,恳切的问道。

恭亲王听后,便从袖中掏出另一本奏折,朗声念道:

“回皇上、太后的话,接下来是我朝一些议和官员的回报,其中,臣截以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的折子为代表。

李鸿章在奏报中,认为中国各省海防,兵单饷匮,水师又未练成,此时不可与欧洲强国轻言战事。

中国若真与法国开战,一时战胜未必历久不败,一处战胜未必各口皆守,他认为,即使暂时取得一定的胜利,后续也会引来法国更大的军事报复。”

光绪点点头,对李鸿章一派的说法并不感到意外,面对境外势力,他们多以避战求和为主。

这些人,常常搬出,国家很穷呀,武器又落后呀,兵勇还不如洋人呐,这些借口来搪塞朝廷。

其实,他们也多是为了自身利益着想,生怕战争一旦失利,朝廷震荡,甚至轰然倒台,那他们的高官爵禄也就是空纸一张了。

“亲爸爸,这件事,您老如何看待?”

光绪心中虽百般不情愿,但碍于自身的羽翼未丰,在军国大事上,表面还得做做样子,奉迎一下慈禧。

慈禧完全没听得下面的议论,心头在暗喜,近日造办处孝敬上来的镀金珠石累丝指甲套,好生贴合舒适,并且还兼顾了奢靡华贵之感,嗯,不错,真不错。

“亲爸爸?”

光绪再次回头柔和地问了一声

“啊?”

慈禧这才醒过神来,整了整衣摆,煞有其事的开口:

“这个事情,你们军机处要多想想办法,总之,我的想法跟张之洞是一样的,仗可以打,但是战火绝对不能蔓延到我国境内。

还有啊,现在朝廷缺银子,兵勇缺历练,这也是事实,我的意思呢,先安排李鸿章去跟那群洋人谈谈,看看有没有机会缓和一下关系,当然,具体怎么做,还需要你们拿出个主意来。”

光绪听后,差点笑出声来。

“你这不都拿定了主意,一心想要求和吗,干嘛还推给军机处,你直接下懿旨不就完事儿了。”

还是恭亲王久历政事,心知慈禧这是又当又立,她既不想把清流的骂名安在自己身上,又想要不动干戈,只花银钱的解决此事。

怎么办呢?那还不得是自己背下这口黑锅,千古骂名自己倒是不在乎,但有损国威后,就只会招的群狼环伺呀。

光绪眼看恭亲王一脸郁闷至极,整个人都显得忧心忡忡起来,心想眼下还是得帮他解解围,便再次侧首开口:

“亲爸爸,我想说两句,表达一下我的看法,你看,可以吗?”

“嗯...”

慈禧目不转睛地盯着指套,喉咙里应了一声。

“恭亲王,亲爸爸提的意见,你一定要尽快照办。我想为了更加周全,你们军机处再拟旨。

命滇、桂两省当局,督饬边外防军,扼住紧要关隘,但在旨意中要强调“衅端不可自我国而开”,你看,这样是否更加妥当些?”

恭亲王心怀感激,一时情绪激动,有感而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吾皇圣明!我朝能有皇上如此明君,何愁江山不稳,天下不幸乎?!”

话刚说出口,恭亲王便追悔莫及了,只见慈禧的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怨恨之情,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六叔谬赞了,这些都是亲爸爸平日里言传身教的好!

亲爸爸最近日理万机,今个儿有些乏困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要多多体谅她才是,你们还有事奏报没?没有的话,还是尽快去办理公务吧。”

光绪见气氛不对,急忙出来打了圆场,慈禧站起身来,光绪带着众军机大臣们急忙跟着起身跪安。

慈禧路过恭亲王面前时,冷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养心殿外。

“皇上,奴才有罪,让您受委屈了!”

眼见慈禧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恭亲王挪动膝盖,面对光绪,期间并未起身。

“六叔哪里话,朝廷的万斤重担压于你一人之肩,你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恭亲王奕欣抬起脑袋,望着光绪,他眼中噙着热泪,右手握拳,使劲捶了捶胸口,喉中哽咽,此时此刻,竟完全讲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