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对托梅克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
和别人不一样,他可以肆意在琴酒面前任性撒娇,像一只向阳的小黄鹂,为了阿阵他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两个人坦诚地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在对方面前的基础上,托梅克讨厌欺骗,讨厌隐瞒,讨厌带有目的的接近。
可是明明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从见到阿阵第一眼起,从他今天对自己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耐心和陪伴,他陪着自己戴上面具,玩各种游戏,托梅克真想永远被这样的虚幻所蒙骗。
但是他做不到。
阿阵在任务结束后选择带伤来到开幕式的观众席上,是真的不想缺席自己的表演,还是比起普通的治疗,他觉得异能治疗更为便捷,而他的身边偏偏有一个很好用的治愈能力者。
这种事情托梅克伸伸手就能做到,但是他不想。
所以这一路上,托梅克一直对琴酒的伤势置若罔闻。
琴酒不说,他自然就装不知道。
他要让阿阵心甘情愿的在床上俯下高傲的身子亲吻他的脚背。
而不是让他理所当然的享受少年的主动付出。
“阿阵。”
少年伸出手,钳住男人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
“你是在测试我对你的服从性吗?”
两人身形有所差距,但是在琴酒面前,托梅克却展现出了绝对的压制的气势,那双细嫩白皙的手掌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让琴酒一时间就挣脱不开,更何况他现在还是负伤状态,只能任凭对方将自己的下巴掐住抬起,注视着那双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强势的眼眸。
而少年没有任何掩饰的直接撕开他的真正目的。
少年轻轻俯身,温热的吐息打在男人耳边。
“说一句爱我,我就如你所愿。”
“保证连一条疤痕都不会有。”
……
山腰的公路旁边隔一段距离会有一个公车站牌,但是此时末班车已经停运,这个天气也不会有人来到山上还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托梅克坐在公交车站雨棚下简易的长椅上,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天空上降下来的雨丝。
被淋湿的卷发湿漉漉的贴在耳边,虽然去到安全屋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经过刚才的飞行,此时也早已湿透,但少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他还是没有听到阿阵的那句爱你。
所以托梅克毫不犹豫的离开了那里。
少年卸力的将自己靠在公车站长椅后的广告牌上,闭上眼睛,静静的聆听着潺潺的雨声,天生与自然有所共鸣的精灵族,仿佛可以和这珍珠落地般的雨声轻吟中,汲取到属于东京各地同一场雨中人们暗含的情绪。
但是这种轻柔又好像随时会随着雨水消散的情绪并不足以填满他透支的魔力源泉,天赋技能的连续使用,不久前狠狠发泄自己的那场战斗,让他的身体升上一阵疲惫。
托梅克扬着脑袋看着天空呆呆地想,好困啊……用睡眠来修复自己的本能快要战胜他的大脑了,干脆就在这里倒头昏迷算了……
小精灵的脑袋已经不再像刚刚战斗那样冷静且清醒了,他现在就是一只脑袋迷糊的笨笨小精灵,隐约间,他面前的雨幕上竟然浮现出了记忆中那些令他捧在手心里珍藏着的画面。
画面中的大家是那么生动而鲜活,松酱和研二经常在一起研究好玩的游戏,诸伏先生和安室先生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带着他记忆中最温柔的笑意注视着正在和新一他们玩蒙眼抓人游戏的自己,最后小精灵摸呀摸,成功抱到了阿阵!
如果记忆中的他们在,绝对不会让少年在雨夜中独行。
托梅克知道的,阿阵没有之前的记忆。
如果说前世的阿阵是自由的孤狼,那么这个世界中,孤狼被带上了枷锁。
从小在父母抛弃,兄弟的虐待中摸爬滚打的男人从未见过光亮,在一次殴打中亲手反杀了兄弟的男人被组织看中,从此被培养成冰冷狠辣的职业杀手,生活在组织的控制之下,向组织最高位的人献上自己的忠诚。
他本应是多疑的,利益与价值是他思考一切事情的准则。
即使在面对一束照亮他生命中的光时,他同样害怕被灼烧,像一只藏在山洞里,只露出半边獠牙,谨慎的观察着一切的野兽。
托梅克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再用之前的态度和阿阵相处,更为敏感和多疑的野兽需要安抚,即使受到他的撕咬,他也是托梅克唯一的阿阵。
但是。
被撕咬也是会疼的。
托梅克垂着头,一滴圆圆的水珠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背上。
明明雨棚隔绝了雨水,少年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眼泪呀。
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少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心底里泛上的酸楚,当珍珠般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滑落的时候,他才猛地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下一秒,一条柔软温热的手帕就代替了他的手,抵在了少年的脸蛋上。
托梅克愣了一下,呆呆地抬起头,少年本应明亮透澈的金眸像是被水洗过一样。
一把伞适时的挡在了少年的头上,仿佛隔绝了雨水带给他的冰冷。
托梅克这才发现。
不知何时,面前已经停了一辆白色马自达。
金发黑皮的男人蹲下身子,深深地注视着自己。
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替托梅克擦干净了所有的眼泪。
“安室先生……”托梅克盯着他小声唤了一声。
擦干净了少年脸上的眼泪,不知道是托梅克的主动俯身还是安室透主动将少年的身体揽进怀里,托梅克就这样自然的靠在了他怀里。
不久后,刚刚一直面不改色的落泪的少年肩膀颤抖几下。
在男人怀里发出几声抽泣。
……
雨丝垂直而下,敲打着车窗,在风中奏响乐曲。
一辆隐匿在黑暗中的安全屋配备的轿车停在山腰公路的一处。
银发男人的发丝垂下,身上也只简单披了一件外套。
从驾驶座上下车, 站在空无一人的公车站,望着天边的雨幕沉默着。
他的动作相对来说有些迟缓,腹部和肩膀的伤还没得到妥善的包扎。
但是顺着公路从安全屋向下寻找,都没能找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从刚刚少年摔门而去的那一刻就一直酝酿在嘴边,构想了好几个说出口的方式的那句话,还是没有机会说给对方听。
——是为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