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寂静,那人的呼救声传出去很远,附近搜查的人纷纷举着火把赶过来。
不远处的连慧更加惊惧起来,她连忙猫着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转头便往大山的方向跑。
地上越烧越旺的火光很快映照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远处赶过来的人看得清楚,越来越多的人听着呼唤往这边赶来,连捕头深深叹了口气,那孩子完了。
黑子从后面追上了连慧,一人一狗熟练地绕过路上的陷阱,只顾着往前狂奔。
连慧不知道自己要躲到哪里去,她只是想要远离那些人,在她的意识里,这些人比山里的猛兽更危险。
黑子追上连慧后,又担负起了前面探路的任务,一人一狗很快脱离了众人视线。
可既然露了行迹,那些人又怎会放过,孙府管事与连捕头略一商议,留下几人救人灭火,其他人一字排开朝着山脚下快速推进。
不时有人触发陷阱,好在已经有了防备,并未出现严重的伤患,可众人就不明白了,此地这么密集的陷阱,那傻子还不像他们手中举着火把,黑灯瞎火的她怎么就能跑得那样快,还顺利地一一避过了所有陷阱呢?
孙府管事更是疑惑,一路过来好像都没有发现那个婢女的身影,莫非那婢女嫌弃这傻子累赘,自己一个人逃亡到别处去了?
这可麻烦了,这黑灯瞎火的,还有一人要去哪里找?
且不管这么多了,能抓到一个今天就不算白忙了。
连慧跑得满头大汗,偶尔回头看着后面宛如一条长龙的火把,心里越来越慌乱。
山路渐渐陡峭起来,树木也逐渐密集,连慧单薄的衣衫早已被灌木撕扯得支离破碎,脸上、身上被刮出了一道道血痕,不知从谁家里换过来的一双单薄的旧鞋已经破烂不堪,连慧几乎是赤脚踩在满是荆棘的山道上,双脚早已血肉模糊。
好在因为有陷阱的阻隔,追来的人走得并不快,还相隔了挺长一段山路,连慧得以停下来喘了口气,黑子不安地围着连慧,似乎预感到了它和主人将要面临的危机。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呼啸声,连慧下意识地往前一扑,搂着黑子趴伏在地。
原来眼见就要上山了,孙府管事早已失去了耐心,命令府里护卫对着前方漆黑的山脚放起了箭。
那傻子若是不幸死在箭下,他们便可直接转道别处搜寻那个婢女,若是伤着了能抓到活口便更好了,如今府里死了两个人,大事小事一大堆,他再没耐性在这里陪着个傻子捉迷藏了。
一轮箭放完,连慧一时不敢起身奔逃,后面的人追得更近了,火把的光亮已经照到了近前。
黑子咬着连慧零碎的衣衫扯了扯,示意她赶紧起来跑,连慧忍着全身的疼痛站起身,朝着山上狂奔。
这一来,追在后面的连捕头等人立即又发现了她的身影,一群人呼喝着朝这边赶过来。
又有零星的箭矢划空而过,落在连慧身边不远的地方,黑子此刻却落在了连慧的身后,不时扑飞一两支飞来的利箭。
连慧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此时她已经累得几近虚脱,四肢几乎都没有了感觉,之所以要跑完全是脑中模糊地预警,只要停下就没命了。
前面漆黑一片,连慧忽地脚下一空,整个人便摔了下去,黑子在后面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的轻吠,随即也跟着跳了下去。
好在下面并不深,连慧很快跌落在一堆枯枝杂草上,又继续往下翻滚了几圈,便落到了一个沟底。
黑子紧随着也落了下来,就着微弱的夜色,连慧赫然发现黑子后腿根部插着一支晃悠悠的箭。
连慧心陡然慌乱起来,忙爬起来想去帮黑子拔掉那支箭,哪想到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连慧瞬间跌坐在地上,头上的汗水再次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后面的说话声和火把的光亮都越来越近了,黑子不知缘由,又上来拉扯着连慧让她跑,连慧摸着脚腕对黑子道:“疼。”
黑子似乎明白了连慧的处境,它上前来舔了舔主人的手,又用头在连慧的身上靠了靠,忽然转身朝着对面的山坡冲上去,一头钻进了深山。
很快附近的山间传出了黑子今晚上第一声狂叫,连捕头和孙府管事领着的人赶紧顺着狗叫声追了过去。
连慧呆呆地看着黑子离开的方向,有些不明白黑子为什么要离开她,可她的心却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比此时身体上疼痛无数倍的剧痛,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眼泪瞬间狂涌而下,连慧下意识捂住嘴巴,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这是自连慧痴傻以后第一次大哭,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几近崩溃的连慧忽然感觉心口的剧痛直冲脑门,连慧抱着头跪坐在地,用额头不断地撞击地面,很快便晕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连慧醒了过来,此时脑袋里还在一阵阵抽疼,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无数次想要费力驱散的蒙在她脑中的那层迷雾正在逐渐消散,无数过往的经历和睡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的梦境,再次出现在连慧脑海中。
连慧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的心依旧剧痛着,但她很快明白了一件事,与她相依为命六年的黑子,带着腿上的一支箭,独自跑进了深山,将追杀她的人全部引走了。
连慧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抬手想去擦泪水,却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的处境十分不妙,她居然趴在一个人的背上,正在黑暗里快速移动着。
连慧心里一沉,自己还是被人抓住了吗?早知如此,不如和黑子死在一起更好。
似乎感觉到了连慧的动静,背着她的人忽然开口问道:“慧丫头,你醒了?”
慧丫头?谁会这么温和地和她说话?
“谁?”连慧依旧只说了一个字。
“我是大伯,你别怕,我带你逃出去。”
居然是连建洪,她居然会救自己?
这个木讷而又胆小懦弱的男人,在她受尽刘氏欺辱时,总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居然会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救下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