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苏凛看见师父这么说,感觉天都要塌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袒护云岫,另一方面是他亲口承认《彷徨》就来自于云岫之手。
其实那天,他从音乐厅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比对两份稿子的字迹。
外行人可能看不出差异,不过是各种音谱交错组合,但对于苏凛这样的音乐大家来说,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他之所以不肯接受,到底出于何种原因,他说不清楚。
是不敢面对云岫,还是说无法相信孟杳会做这种事?
更或者说,他是不敢面对被欺骗的自己?
苏凛抱着手机,觉得内心痛苦又煎熬,实际上,他现在更多的是在乎陈年怎么看这件事。
他总觉得,陈年似乎更加在意云岫一点,他的存在感太低了。
可他不是他的师父吗?
苏凛发了一堆消息过去,对方半天没理,估计是又下线了。
过段时间国外有个演奏会,邀请函已经发了好几次了,他没确定好要不要参加。
很长一段日子了,苏凛老是提笔就觉得头疼,倒也不是没灵感,只是长期性干一件事,产生了一种焦躁感。
他把手机放下,按了按眉心。
最近发生的事儿有点多,苏凛不知道怎么消化。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正在朝着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
苏家老宅的管家见他如此愁虑,不免担心起来,问他发生了什么。
佣人泡好了茶,正端了过来,苏凛一边接茶,一边说:“我没事,赵叔,可能没休息好。”
赵叔吩咐下人把室内温度调高,并叮嘱苏凛天气降温注意适时添衣。
他点点头,说自己知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叔又问他最近怎么没有带云小姐过来吃饭。
是一种打探的口吻。
苏凛面上笑了笑,但很冷淡,让人觉得笑不达眼底,“带她来做什么,我爸妈还好,不能气坏了爷爷奶奶。”
苏凛父亲这一代,除了他小姑苏梦然混娱乐圈外,其他人基本上都从政。
苏梦然是唯一一个小女儿,在家里很得宠,就比苏凛大了五岁。
十八岁之前专注拉小提琴,成绩斐然,十八岁之后进娱乐圈,一半实力一半背景,混的风生水起。
这位小姑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少有的对孟杳本人有意见的人之一。
她比较喜欢云岫。
这一点,很多人无法理解。
苏凛的父亲很疼爱自己的妹妹,平时暗地里还悄悄帮云岫点忙。
不过每次都会被妻子发现,然后面临生死考验。
云岫每次来苏家老宅,差不多苏梦然都会在场。
不然就靠着苏凛,估计很难顺利走出去。
听苏凛的回答,好像是不那么关注云岫了,赵叔总算松了口气。
……
“云岫,你最好一直这么硬气,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云岫正靠在小沙发边昏昏欲睡。
来电者气到变音的声音,让她陡然间清醒两分。
想明白是谁后,云岫觉得更困了。
就冲他这语气和说辞,她才终于觉得他像个学生。
仔细一想,沈阙才二十一岁,原本的自己是比他要大一岁的,他顶多就算弟弟而已。
云岫靠着小沙发,捶了两下酸疼的腰,说:“好的,我等你。”
沈阙准备了一堆措辞,结果听到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他顿时感受到一股少有的无力感在全身上下蔓延。
一拳打在棉花上,云岫根本不在意他会干什么,她似乎真的要脱离掉从前的日子,真真正正做回自己。
但沈阙一点也不甘心。
他不会容忍云岫每一次胡闹。
沈阙笑了笑,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冷淡的情绪,看得出,心情很烂。
他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一点也不敢动你?”
话里话间,仿佛冻了层霜,听着让人心头发紧。
云岫闭上了眼,觉得心累,她不明白沈阙到底怎么想的,以前她扒着他不肯放的时候,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现在她说不想缠着他了,这人又偏偏不答应。
人呢,就是面对从前的自己,也会犯贱。
再说了,沈家的几个长辈讨厌她都讨厌到人尽皆知了,几次三番跑来纠缠自己,他不要沈家继承人的身份了?
云岫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投射进屋里的太阳光线上,开口道:“可以,只要你乐意,不过……那样的话,我想你会很难得到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没有威胁他,只是提醒。
沈家如今,远没有外界所看到的那般安稳,继承的事儿,也并没有完全敲定下来,内部暗流涌动,各处势力都盯的紧。
另外,沈家对血缘的重视程度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大部分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撑得住沈家庞大产业的人,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缘传递。
沈阙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她能考虑到这一步。
以她的智商,分析到这些东西,有点难得。
沈阙垂下眼睑,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这个你不用担心,目前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沈家,不过是你而已,他们不会阻拦我。”
不过是你而已。
云岫细细品味了这句话,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把自己当个正儿八经的人来看。
在沈阙眼里,她只是一件物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想看见的时候就出现,不想看见的时候就滚蛋。
她替云岫感到一丝难受,但更多的是怒意,说:“行,我等你好消息,别被骂了偷偷哭一场哦。”
说完,云岫挂断了电话,随后就把手机给关机了。
她从厚实的地毯上站了起来,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太累了,系统因为她不亲近沈阙这件事,惩罚她夜晚睡眠质量下降。
云岫反抗无果,但也不打算妥协。
她又做梦了,梦到原来的世界。
福利院、桃树、画板、钢琴……
亲切的老师告诉她说,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常常思念,以后就会年年相见,有些人,只需要等,怎么样也不会从身边离开。
她闷闷不乐坐在桃树下,手撑着下巴看那些掉落的花瓣,明亮的眼睛里泪光隐隐,叹气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绵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