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邸,正堂
这里很大,比临淮王在雾水镇别苑的正堂大了足足两倍。
眼下天色早已被墨色吞噬。窗外黑漆漆一片,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屋里挂的花灯足有二十八盏,照在脸上,反而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看不真切的感觉。
江问舟凝视着眼前向他徐徐走来脚步轻盈的女子,只觉遍地春草蔓延无际,满城桃花玉霙缤纷,潺潺溪水风月无边,皓月当空婵娟如画。
美人凉城常有,那么美的美人世间罕有。
他现在有点儿理解为何秦观之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阮初音尚未用膳,此时肚子饿得像一只空瘪的气球,手边的茶水根本无法满足来自胃囊的空虚感。
好在八仙桌上有一盘枣泥酥。虽然她并不爱吃这个,但是热量高啊,而且现在也别无它选。
耳里灌着三人的谈话内容,两只手指悄悄朝着“两朵鲜花”慢慢挪去。
江问舟的眼角余光自始自终没有离开过阮初音,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后,眉弓微扬,示意随侍又上了两盘。
这时镇国公夫妇才注意到她的异样,惊讶道:“阮姑娘还未用膳?”
叶桑宁记得接到人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三刻,莫非那个贼人不给饭吃?顿时眼里冒起了怒火。
阮初音尴尬地低下了头,没有否认。卫九思满身是血的骇人场景再次跃入脑中,令她忍不住浑身打起了轻颤,让镇国公夫妇更加肯定了他们的猜想。
“岂有此理!”叶桑宁重重放下茶碗,胸腔跟着急速起伏开来。她早就注意到阮初音那张略显红肿的唇瓣,一直忍着没问。如今看来,那个贼人定是把她欺负惨了!
也不知道戚老有没有抓住那个混账。
秦琅瞄了一眼太子,轻轻咳了一声,这才让叶桑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转手拿起一块果点,陪阮初音一起吃了起来。
江问舟用手拿着茶盖默默刮着茶碗,心里不禁好奇起将军夫人那句“岂有此理”的深意。不过他瞧着两位并没有说下去意思,也不便多问。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秦琅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太子殿下,不知您上次提的救观之的办法是什么?”
江问舟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朝着阮初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原本他想让这位姑娘参与进来,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也许是他的视线过于强烈,让阮初音低着头依旧能够清晰感受到这道慑人的目光。
这位太子殿下的气场与临淮王完全不同。
两人给她的感觉都属于清冷型美男。但是江玄舟的冷来自于他那不苟言笑的表情。
而江问舟却正好相反。他的五官十分精致,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一双眼眸深邃明亮,透着坚韧。鼻梁分外高挺,把他那精致的面容衬得多了一分硬朗的魅力。
最美的当属他那绝美的唇形,无论是轮廓还是微微上翘的弧度都显得恰到好处。只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是真冷啊,冷到让阮初音难以形容,冷到距离他一丈开外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溢出的寒意。
“阮姑娘既然尚未用膳,不如先去偏厅用一些热食。”江问舟突然开口提议道。
秦琅当即心领神会,转眸附和道:“殿下说的是。时辰不早了,阮姑娘赶紧去用一些。”
阮初音真的饿了,也不矫情,起身跟着随侍去了偏厅。
她刚前脚出去,秦琅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救秦观之的法子来。
江问舟也不做过多铺垫,直言道:“孤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让临淮王醒来。”
“谈何容易?戚老至今都没能让他睁眼。”秦琅一听这法子,瞬间泄了气。
“戚老说过,临淮王的神志已经清醒。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下一剂猛药。”
“殿下有何高见?”秦琅顿时挺直了背脊,叶桑宁也放下手中的果点,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江问舟。
“和他说,再不醒,阮姑娘就要被问斩了!”
“这。。。能行?”秦琅狐疑道。
“孤觉得,可行。而且还要把这事儿给做实了!”
“什么意思?”叶桑宁忍不住问道。阮初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还不知她儿子会疯到什么地步,这个险冒不起。
“阮初音活,秦世子活。逼江玄舟改口供。”江问舟的眼神异常坚定,在他人看来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殿下,万一临淮王不肯呢?”秦琅顾虑重重。江玄舟被观之连刺三剑,这么大的仇能改口供?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阮姑娘的话,他一定会的。而且这是秦世子唯一能够安然脱罪的机会。至少孤目前还没想到比这更加一劳永逸的办法。”说完,江问舟拿起茶碗,朝着茶汤轻轻吹了一口。
眼睁睁地看着那么美的美人去死,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够做到?
“那。。。该如何坐实阮初音的罪名呢?”叶嗓音问道。
秦琅此时心里已经有了谱,幽幽说道:“未必要坐实某个罪名,只要惹怒皇后,让她在临淮王面前放下狠话就行。”
江问舟赞同地点了点。他也正有此意。
只有让江玄舟相信阮初音会因为秦观之的定罪而受到牵连,他才会选择妥协。
此时,叶桑宁又提出了新的顾虑:“你们的意思是,阮姑娘还需要进宫见皇后?”
临淮王可是躺到现在了,李婵娟这段时日的情绪就没有稳定过,万一动用私刑把人杀了,皇上还能砍了皇后的脑袋?到了李婵娟那样的高度,律法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不用,只要让皇后当着江玄舟的面说出要阮初音死这句话即可。”江问舟再次重申了一遍关键点。
“行吧,这件事情就由微臣来办。”秦琅心里有了计较。气李婵娟还不容易?把夫人带上就行了,她一出马,脾气再好的兔子都能变成咬人的狮子。
江问舟颔首道:“临淮王那边孤会派人传消息过去。等他醒了,你们再行动。”
当阮初音再回到正堂的时候,空气中已经没了先前那种紧张的气氛。而清谈的内容也变成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当晚她住在了镇国公府,落脚的院子与秦观之的仅一墙之隔。府里都对这位美人的到来感到无比激动,尤其是另外两位尚未弱冠的公子。不过他们知道她是大哥中意的女子,也只有远远欣赏的份儿,不敢存有任何旖旎的心思。